上首位置的座位上, 圣安面色平静,眸光流转。
他似随意侧身,看向身旁小几上战势胶着的棋盘, 随心而动,将其上的棋子一枚枚拾起, 摆放归位, 期间温声开口“那便让那边的修士开始筹备起来。”
“是,圣人。”
像是这种类似的拔楼行动,他们丹道王家的历史上,也组织过几次, 其中规模最大的那次,就是对付贺楼杪夏那几位渡劫者的期间。
在那次的行动中, 他们不仅损失了族人,还赔进去不少安抚动手势力的物资。
虽说他们也可将相关线索扫平,斩尽杀绝,不在外界留下丝毫痕迹,但实际上他们与对方达成合作之初,都是订立过契约的。
也是因此,才会让当初的漏网之鱼贺楼兰柒在外寻觅时,发现了部分隐秘线索。
现在这次的拔楼行动, 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是在他们一直以来生存的太许小世界内进行的。
因为牵涉到了他们自身势力的暴露,以及以后的生存与活动关系网, 所以肯定无法像之前达成协议那些家族一般, 临场转移位置,逃离后续观测,所以才会考虑得更多, 布置得也更加繁杂。
虽若是他们现在离开,也能够有更好的退路,但哪一条路都有所风险。
他们不认为以他们的家底与实力,选择留在这里,需要面临的风险会更多。
“那其他方面……”
下首的几位修士不自觉屏息,等待他的嘱咐。
圣安“继续盯着,若有任何异动,只管随时报上来。”
在修真界内,一向是以实力为尊。
虽然一直以来,就没有实力低微势力,去排挤实力最强势力的说法,但也照样有蚁多咬死象的可能。更遑论,他们丹道王家近些年的气运确实存在了下滑的迹象。
不趁着楼刚起时,将之铲平,越是往后拖,那楼想要拔除起来就会越发费劲。
在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动手的阶段,任何异动都不能姑息。
“圣人,楼青茗那边暂时没有寻到人。”
圣安手指微动,不以为意“将消息放出去,之后便加强防御,在目标地点之外等着即可。”
与其寻觅追踪,还不若守株待兔,让她自己撞上来。
反正于他而言,楼青茗从来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不容放过。
之前的处理方式,不过是想借其的手,暂时调走窦八鑫而已。
另外一边,星罡空间外的献祭阵法内,贺楼杪夏等人刚刚破开了那层献祭大阵不久,就发现其外竟还设有其他困杀阵法。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用来对付他们的这群渡劫修士的,每一步的风险,都非一般修士能够应付来的,一不小心就会陷落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而到现在为止,他们能够实现修士之中并无减员,也确实是沾了宓羲禄岭与龙凌仪等人的光。
毕竟就这两个族群的家底,他们身上任何一人携带的东西,都能和他们一群人加起来的相比。
原本按照他们商议出来的方案,他们在此番破阵离开的过程是以求稳为主的,并不着急,直至贺楼杪夏以绛宫涟漪与外界被护送过来的贺楼氏涟漪相互接触、交流讯息时,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后,心底却是不由地生出几分焦急。
“老祖,之前有人侥幸从丹道王家的少阳之地中心逃了出来,并且带出来一枚留影石。”此番过来的一位贺楼族人与她开口。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将那枚复制过的留影石影像,在她绛宫涟漪能够探查到的位置播放了一遍。
因为时间不长,故而播放完毕很快,但身处在阵法之内的贺楼杪夏却是明显发现了其中影像一角,数枚正被研磨销毁中的莲子与藕身。
因为贺楼氏众人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所以,原本是想派几个族人过来无垠之地这边,看看能否寻到一个间隙进去丹道王家的族地,也好对这个外泄的消息验证,但是思及其内可能具备的危险性,他们还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过来与她先知会一声。
对此,贺楼杪夏的反应是不动声色侧身,多看了宓羲禄岭等人一眼,而后与几位族人回应“你们不要在此间逗留,激进行事,还是先回族地,以保全自身为主。若是实在担忧,就将此消息告知妖灵谷内的几位宓羲姓氏妖修,以他们的建议为准。”
“他们不建议我们轻举妄动,让我们先等他们的消息之后再议。但以留影石内那几枚莲子与藕身的状态,它们可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那就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你们要么等我出去,等我探查过后再说,要么就去外域那处献祭空间外,等着紫宴出来,她在这方面的大局观比你们谁都精准,到时可以参考她的意见。”
对此,外面的几位贺楼氏族人是心有不甘的,但是想想外域那处献祭阵法外,他们的族人传回来的消息,想必等楼紫宴出来,定会比杪夏老祖这边快得多。
并且,有楼紫宴与妖灵谷那边的关系,想必他们在发表意见上,会得到更多重视。
至此,双方终于达成一致见解。
之后,他们在外又询问了下贺楼杪夏的现阶段状况,确定她安然无事,这才在隐秘之处单独留下一位族人,其他人则快速告辞离开。
而此后不久,在外域那处献祭空间之内,佛洄禅书与其他两位修士一番详细推演,终是将这处献祭阵法内的阵心完全破坏。
在此期间,楼紫宴甚至还在被破坏的阵心位置之下,寻到了一份被隐秘埋藏的一份钦原蜜胶。
这份钦原蜜胶的个头很大,大约有小山一般的大小,外面黄橙橙的,向外散发出一股有些怪怪的独特气息,在其被埋藏在阵法之下时,楼紫宴完全无法察觉。
直至将之取出下方的禁锢藏匿之地,其身上的气息才开始不经意地发散,进入她的鼻腔感知,被她所发觉。
楼紫宴目光落在它表面被刻印满了的密密麻麻符文印记,以及那处禁锢之所阵纹与外界阵纹上的联系,隐约中好似发现了什么。
一念至此,她当即将手中之物收入到白刺玫戒指,而后回身开口“接下来,咱们就是想办法出去了。”
那两位也跟着一起探查情况的大能闻言哈哈笑道“这个简单,只要没有这处圣阶献祭阵法的干扰,咱们寻到出口将会非常容易。”
“就算没有出口,咱们也能现场建立一个,小友无需担心。”
“你可趁此时间到处探探,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机缘,毕竟这处空间一直以来都是被外域的各大世家把守,一般人想要进还没有办法进。”
楼紫宴恭敬拱手“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此间就劳烦。”
而在这处献祭空间之外,当楼紫宴将那枚刻印满符文的钦原蜜胶从阵心位置取出后,这处阵法对外界妖兽的吸引力也随之消除。
不过骤然之间,外界妖兽们的愤怒嘶鸣声停止,反抗动作停下,就连原本奋力挣扎自爆的妖修们也在被透明的冰柱中,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一时间,整片冰原之上气氛陡静。
冬里等人面上的紧绷之意未减,还在对周遭妖兽进行远距离搬运与祛除,等着随时应对这群妖兽的下一波抽风反应。
而就在远处,被芸棂驾驶着、停留在冰原边界位置的飞舟之上,俞沛等人也在同一时间打了个哆嗦,睁开眼帘。
他们的神智在短暂空茫后,之前的相关回忆便逐渐地回归脑后,并且快速从之前的迷茫转为清晰,而后他们便相继开**谈起来。
“我好像好了。”
“我也是,之前那里对我的吸引力已完全消失,我现在已经能够正常思考。”
虽体内依旧存有毒素,神智上渐显萎靡,但他们的整体状态却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的浮躁。
尤其是经历了一场看似不甚强烈的死劫,却差点三番两次将自己送走的俞沛,此时更是觉得自己的周身尤为轻松。
俞沛这次的危机来得猝不及防,期间情况看起来都不甚危急,甚至都没有如静重真尊那般在身上留下什么刻骨伤痕,四肢也是完整,但这期间若是一个行差踏错,就是他的死期。
此刻,回顾着他这段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想自爆的冲动感觉,又感受着被锺隋按压着脑门、给强制并长时间制止住了的动作,他轻眨了眨眼睛,哑声开口“师父您先歇一歇,我先抽口烟缓一缓。”
说罢,他就将手中还凝着冰花的长烟杆往口中送,而后慢悠悠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锺隋……
锺隋的眉梢微扬,霍地一下祭出轰天锤砸向了他的脑门,让他好好地感受了感受他沉重的爱意“让你抽,让你抽,你说你一天不抽就会死吗?”
俞沛嗷的一声抱头,差点丢掉了他的宝贝烟杆。
“您就是上杆上线,借题发挥,我以前抽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到您生气?!”
锺隋差点被他的态度气笑“你小子还不服起来,就你这种傻徒弟,能够找到我这种师父,你就偷着笑得了。”
说罢,他就照着他的脑门,用轰天锤又哐哐地锤了几下。
俞沛……
就是因为有他这种拿着本命法器砸徒弟脑袋的师父,所以他砸徒弟脑袋时,才从来都是使用灵石。与他师父对比起来,他才是真正的最好师父。
心中腹诽,口中却是麻利地认错,在师徒两人一番特有的交流方式中,他们心间原先的那点紧绷与晦涩,也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一空。
至此,俞沛才有时间好好地看向周遭。
在他们所在的飞舟之下,大片血迹在厚重的冰层之上随意可见,浓稠的血腥气息就飘荡在鼻尖,至于那原本应是代表着纯洁无垢的冰雪白色,此时则完全被血色浸染。
徒为这方天地留下一片辽阔的战后沉重与沧桑。
俞沛眼睑上抬,天边绚烂的暖色晚霞倏然撞入他的眼帘,他再次拾起烟杆,也不去管头顶上多出的一长串大包,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向外施施然地吐出一口烟圈,苍白的面孔逐渐被朦胧的烟气遮掩。
“也真是好大的手笔。”
在他旁边,这段时日忙得魂儿都快没了的风雁等人闻言,则是跟着沉重应声“这又谁说不是呢?”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
风雁刚欲开口,与他详说一下最近状况,却是陡然抬头看向远方,只见在与血色冰原完全相反的方向,陡然从一丛微不可见的黑云腾空而起。
伴随其而至的,还有下方地面的细微颤动。
“那边出事了?”
“那边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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