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河虽然名字里带着一个“河”字,但实际上它更像是一条从雷切斯特镇中央穿梭而过的小溪。
不宽,但挺深。
夏伊此时没有穿着公立调查团制服出来,只是在衬衣外头披了一件深褐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罩在她的小脑袋上,稍微有点遮挡视线。
这件褐色斗篷是当时里奥副团长刚把那间杂物间交给夏伊用作寝室,夏伊在里面打扫卫生的时候,从压箱底的地方翻出来的一件。
虽然原本这袍子对于夏伊而言有点长了,她直接穿的话都可以当戏袍了,但夏伊把它裁剪了一下,又洗了洗干净,眼下就十分合身了。
本来是打算冬天的时候拿出来穿的,但没有想到眼下这种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毕竟,夏伊可不想再传出什么目击到白发幼童之类的小道消息了。
眼下,夏伊正刻意放轻了脚步,忽快忽慢地行走在塞缪河畔的这些背街小巷之中,一边对比着周围的建筑物和剪报中的黑白图片,一边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前进着。
但其实,夜晚的雷切斯特镇并不是那么的热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基本都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就算没回家的,也大多聚集在酒吧一类的热闹街角处,而不会来这阴冷潮湿、风景也不好的塞缪河边散步。
除了酒鬼,或者是想要跳河的人。
再或者是想要往河里抛尸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夏伊忽然刹停了自己的步伐,同时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缩,后背贴着建筑物的外墙,再稍稍往前探出了自己的半个脑袋。
兜帽之下,淡红的眼眸宛如猫头鹰一般,瞪得圆鼓鼓的盯着这条巷子的外头。
此时夏伊所在的位置还在巷子里面的拐角处,只要她左转后再往前走出一小段路,就可以走出这条阴暗又潮湿的小巷,来到塞缪河畔的沿湖街道。
而也就在夏伊躲在拐角处偷瞄的时候,一道高大的黑影从那巷子口匆匆飘过,仿若一位正在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的敬业死神似的。
刚才,夏伊就是因为听到从巷子口外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所以才停下步伐,并躲了起来。
“那是......”
夏伊眼眸微眯。
虽然那道黑影出现的时间极短,再加上周围光线昏暗,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夏伊还是认了出来。
如果自己没有眼花的话,刚才那道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公立调查团的团长,威斯理。
威斯理团长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这时,之前一直萦绕在夏伊脑海深处的不好预感,忽然清晰地一一浮现了出来。
说到底,威斯理团长他是怎么知道那三个衣冠禽兽和孤儿院之间的联系的......
但如果威斯理团长其实也是孤儿院“赞助商”之一的话,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这样一来,威斯理团长之所以会忽然调查起自己,其实是在害怕他会和那三个人一样不清不楚地死去或是重伤......
如果这一切自己都猜得没错的话,那么威斯理团长的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要做掉自己......
想到这里,夏伊不禁紧紧地皱了皱眉,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悄悄地转身跟了上去。
威斯理一路形色匆匆,在沿着塞缪河旁的沿河街道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在一家小旅馆的后门口停下了他的步伐。
伸手将头上戴着的黑色兜帽摘下,威斯理朝着左右两个方向看了看,在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推门进入了这家连看板都没有的小旅馆。
从后门一进入,就是一排排向上的木头楼梯展现在眼前,只不过不是楼梯的正面,而是背面。
又一次确认此事小旅馆的走廊内并没有其他客人之后,威斯理便从这木质楼梯背面钻出来,一路径直往上走去。
来到三楼,威斯理直接朝着最里面那间客房走去。
匆匆的脚步停在挂着“305”铜牌的房间门口,威斯理一边朝着走廊另一头打量着,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出一把铜制钥匙。
插入,开门,走进,关门。
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威斯理在进门之后,就这么站在305房间的门口处,静静地环视了一圈四周。
房间内黑漆漆的,小旅馆里也不会供应魔晶灯,只有木桌上摆着的一支上一位房客留下来的半截蜡烛,但此时并没有被点燃。
如果不是窗外那朦朦胧胧的月光,威斯理现在就会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了。
威斯理镇定地眯了眯自己的双眼,他大概记得客房的布置,于是,他先转过身,缓缓走到一旁的木桌边上,用桌子上放着的火柴点燃那半截奶白色的蜡烛之后,用手捏着这蜡烛下方的底座,朝着摆在客房角落里的单人床走去。
角落里的单人床上,并不是空无一人。
此时,一名穿着黑袍的年轻男人正面色苍白的平躺在上面。
年轻男人的脸色十分苍白,他双眼紧闭,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着,还有细汗从他的额头上不停渗出,似乎是正在做着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威斯理这一路在木质地板上走过来所发出的“吱嘎”声响,都没能惊醒他。
微弱的烛光摇曳在这间小小的客房内,莫名地透着一丝肃杀的气息。
烛光之下,威斯理的神情阴晴不定,他稍稍垂眸,扫视了一眼这个平躺着的年轻男人。
虽然烛光并不明亮,但威斯理也可以看清,年轻男人身下躺着的床单边缘似乎染上了不少血迹,但这些血迹都已经干涸,显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血液了。
接着,威斯理的视线落在这名年轻男人的右手上。
只见对方的右手被一团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料当做绷带,胡乱地在上边缠绕了几圈,看上去虽然已经不再出血了,但威斯理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把这些布料揭开,露出来的一定是一只伤口都溃烂了的右手。
看着这名年轻男人睡得死死的,威斯理不禁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随即,他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
“莫恩莱斯爵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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