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华醒来的时候,温暖阳光照在他身上,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闭着眼睛躺在松软的被褥上,定定地出神。
他,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昨晚的事,昨晚的一切,难道是梦?他痛苦地催眠自己。
他做了那样的事,为什么还没有得到惩罚,心脏纠成一团。
他不是应该在牢笼里醒过来的么?在那阴暗潮湿的监狱里,绝望地死去?为什么?
昏过去的那一刻,他也说不清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解脱?还是极端的难过?他都说不清了。
那又怎么样?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得到这样的下场,失去自己唯一亲近的鸟,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没有借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昨日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妄图得到原谅卑劣的借口。
如今梦醒,他总该醒来了。陆月华,真真正正地一无所有。
她,说了那样无情的话,却又放过了他,是善意?还是怜悯?无论出于哪一个都越发让他痛恨自己的卑劣。
“呦!我的大哥,你终于醒了。你这一梦可真长,错过了好些精彩的戏码。”讽刺的声音在他不远处响起,十分刺耳,惹人恨得很,但此刻的他并没有心思斗嘴。
“怎么?如今倒是摆出一副毫无干系的恶心嘴脸来。你忘了自己之前做出的事了吗?你可真是好本事。竟然能在做出那样的事之后还能让别人放过你一马?真是好大的本事!”陆威看着那家伙满脸伤感地躺在床上,心中恶意更甚。
“那些自以为是的长老被你戏弄得好惨啊。他们可没你这么舒服。现在说不定正摊在刑房的板凳上血肉模糊呢。”
“你说什么?”见陆月华瞪大眼睛,陆威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吗?那些阴险的老家伙昨晚已经一个接一个被逮进了族里的牢狱,说是什么玷污圣池的罪。”
“那些执法士一个接一个盘问,问陆家的鸟昨天在哪里。有仆人证明了你一整晚都在房间里昏睡,还是在半夜跟你一场。那些执法士还真证实了。你啊就在昏睡中稀里糊涂地逃过了,哈哈哈……”陆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可真行啊,陆月华。我明明昨天亲眼看见你出去赴约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作为执行人是怎么逃过一劫还顺便跟仆人一夜的?”
陆月华听得心神大震,脸都白了,嘴唇嗫嚅了几下,哑然失声。
陆威又道“难道是席家的小姐放你回来的?好像也对,听说此事的执事官还是席家的老太翁呢。我的哥哥,你可真了不起。将那席夏哄得团团转……”
“闭嘴!你给我闭嘴……”
满脸恶意,嘴里不停吐露着难听话语的陆威也被惊得愣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陆月华,你在耍什么威风?别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现在竟然还想撇得干干净净。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执法士抓走了我们陆家的一大半族人,长老,我们的父亲,母亲,姑姑还有亲信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现在陆家鸟心惶惶,活契的仆人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我派鸟去于家求救,却被赶了出来……”陆威惨笑一声,眸里充斥了彻骨的憎恨。
“陆家完了。我们完了。你满意了吗?”半大的少年又哭又笑地离开了房间,只剩下陆月华一只鸟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自始自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待陆威离开房间,他睁开了眼睛,无神地看着拱顶,一时间失了神。
一觉醒来,他憎恨的父亲继母被捕,憎恶的陆家倒了,可他这个罪魁祸首还好好地待在这里,以滑稽的方式宣布了自己的无罪。
这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却那么空?那么得难过。
他掏出衣襟里的东西,两块半圆的玉佩掉了出来,看得如果出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圆形玉佩,另一半曾经属于席夏。
陆月华痴痴地看着两块玉佩,凄凉地笑了起来,在屋里环绕,显得越发阴森。
“说好的一辈子的朋友。所以……这是生离……么?”
“永不相见,我的朋友。”
这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没有人应他。再也不会有那个女孩甜甜的笑声。
那一天宁夏回到席家的时候,一觉入眠,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这次她醒过来的时候,不再是对着父母亲两张担忧的脸。她该高兴么?
宁夏看着太翁那张黑沉沉的脸,不禁往床了缩了一下,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太翁会在这里?还让不让人活了?
“啪!”不待宁夏讲话,一个劲风朝她袭来,大力地打在她的脸上,响亮的巴掌。
很疼很疼。疼得宁夏忍不住憋出了眼泪,但她还是死命地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一只温暖的大掌落到她的头顶,轻轻地按摩,蕴含着抚慰的情绪,教她强忍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地一下哗啦啦地掉下来。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倔?愣是不哭,太翁教你的东西都忘了么?”他的神情十分温柔,好像之前打人的家伙并不是他。
听着对方的话,宁夏哭得更厉害了,再也憋不住了,抱着太翁哇哇大哭。
“太翁……呜呜呜……”宁夏太难过了,真真正正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仿佛要将五十年的泪水都流尽。
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从未哭过,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地坚强。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那些事击溃了她,轻易地让她哭泣。明明就没受到伤害,不是吗?
“受了委屈,难过的话就哭出来,让我们帮忙,跟我们诉说,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们最爱的孩子,不是吗?你这样强忍着憋着,我们看着更难过。”太翁亲昵地亲了亲幼鸟的耳垂,怜爱地抚摸她的头。
“一切都会过去。”席臻注视着宁夏的眼睛,仿佛透过她看向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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