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推门而入的,是燕王燕以山。
他得到军队被袭击的消息后,星夜赶来佩罗港,视察战况,慰问伤员。
再次见到燕以山时,南格尔大吃一惊。
十年不到,燕王苍老了很多,从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变得满头白发,精血亏空。
就算岁月不饶人,燕以山身为一国之君,又何至于衰老至此?
他是昨天接到战报后,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啊!
大燕在落花门的闪击战下损失惨重,这固然有落花门准备充分的原因,但是佩罗港的防御系统不够完善,也是不争的事实。
大燕没了佩罗港的大型战争机械,就如同战士手里没了武器。
一想到数以百万计的大燕百姓即将沦为两脚羊,被落花门的金丹修士无情收割灵魂,燕以山就自责得无法呼吸。
一整晚没有合眼的他,醒来后就苍老成了这样。
期待地望着南格尔,燕以山用他沙哑的嗓子问道。
“有劳南圣女了,不知道陈将军的伤势如何?”
燕以山嘴里的陈将军,是前线第五军团的偏将陈湘。
在昨夜的激战中,他为了掩护战友撤退,果断选择率队断后。
在敌人铺天盖地地袭击中,他不仅成功组织起了防线,顽强地守住了他的阵地,更是顶着仙人轰炸,强行从库房中开启了一驾强弩车,依靠机械之力,逆势斩杀了两位金丹真人。
整个偷袭战中,只有他取得了大燕方唯一的正面战果。
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烈的。
陈湘率领的队伍阵亡超过七成。
陈湘本人被发现时,是躺在死人堆里。他左手断裂,肚子被炸开,肠子流出来一地,整个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要是再晚发现半刻钟,他可能命就没了。
英雄般的人物,理应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南格尔来到前线,听闻陈湘的英勇事迹后,极为动容。
她顾不上休息,立即安排临时医疗帐篷,亲自出手为陈湘稳定伤势,进行治疗。
听到燕以山的问话,南格尔双手飞速舞动,一边为陈湘敷药包扎,一边头也没抬地说道。
“陈将军的情况不算太好,只能说勉强救回来一条命。”
“要是能早送过来一个时辰,或许能好很多。可惜,可惜了。”
“陈将军恐怕下半生都要一直服用特制药物,而且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到受伤前那么强壮了。”
“另外,燕王,我必须郑重提醒你,不仅是陈将军,整个大燕军团的情况都不太好。”
“伤员太多了!”
“我和我的神官团队会尽全力,但能救回来多少,实在不好说。”
“香火之力虽然神奇,但把香火愿力转为疗伤宝物,需要时间。”
“这才半天不到,我带过来的这批储备就已经只剩下不到三成了,下一批香火药物最起码也要两天后才能生产出来。”
“唉,只能尽量省着点用了,希望这些小伙子们能顶过这两天吧。”
两天。
这个时间放在平日里,简直转瞬就过,但是看着那延绵不断的伤兵帐篷,燕以山的心,沉到了谷底。
佩罗港被偷袭的十万军士中,至少四万人受伤,其中约一万人是重伤。
许多人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吊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
让他们多忍耐两天时间,至少多死二千人。
再联想到大燕的百姓将会在未来两天内,还会以百万计的数目被屠杀,燕以山只觉得双眼发黑,一阵头晕目眩,站都要站不稳了。
但是他,终归是雄才大略的一代君王。
重重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燕以山缓缓平复了胸腔,眼神恢复了坚毅。
他深深朝南格尔作了一个长揖,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壮道。
“南圣女,伤员们就有劳你了,你自己也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今天,或许是孤最后一次与你相见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孤做的,请直言。”
听到燕以山话语中的死志,南格尔惊讶地抬起了头,暂时停下了为陈湘疗伤。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了燕王跟前。
“燕王,你这是何意?!”
燕以山苦涩一笑,不敢直视南格尔的眼睛。
“没什么,君王死社稷而已。”
“孤身为燕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燕的百姓如猪狗般被落花门屠杀。”
“孤有大燕气运加身,一身实力不输金丹巅峰修士。”
“同时,孤这些年也研究出了几种与敌皆亡的强悍气数法,燃烧寿元爆发之下,一身实力还能暴涨数倍。”
“孤手下的大燕禁卫军,都有修习此秘术,如果我们组成敢死队,提前埋伏在大燕的重点城市周围,找准时机,一定能伏击到前来屠杀百姓的落花门修士,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
燕以山此举,生动地阐述了这句话。
刹那间,南格尔肃然起敬,看向燕以山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正常情况下,不依托战争机械和军阵,燕以山这群人不可能是落花门金丹修士的对手。
就算冲上去拼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但如果他们真有燃烧生命的秘法,那依托残存的军械,好生布置一番的话,说不定还真有玉石俱焚的可能。
可是,燕以山完全可以命令禁卫军去当敢死队啊,身为养尊处优的一国之君,何必带头送死啊!
此次大燕被偷袭并非燕王之过,陆宽不会严惩燕以山。
百万人口的死亡的确伤筋动骨,但是十几年后,就足以恢复元气。
燕王,根本不用以死谢罪。
似乎看出了南格尔在想什么,燕以山洒脱一笑,摇了摇头。
“五十而知天命,孤今年五十有三了。”
“多少百姓都活不到五十岁,孤能活这么久,都是仰赖百姓的供养。”
“孤在宫中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
“孤的命是命,大燕百姓的命,也是命啊!”
“由孤亲自带队,能多杀一个金丹,就能多救下数十万百姓,有什么不值得呢?”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完全不怕死的死士吗?”
“不,不存在的。”
“那群禁卫军们,看上去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其实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小娃娃。”
“听到死字,他们也会吓得两股战战,枪都拿不稳了啊,哈哈哈哈哈~~~”
“这世上,哪有什么死士,有的只是披上盔甲,心怀人民、保家卫国的斗士啊!”
“看见孤与他们站在一起,燃烧生命冲在最前面,他们才能更好地克服心中的恐惧,随孤一起保家卫国。”
“孤,不能不去啊!”
“关于此次突袭,孤意已决。孤会单独上奏陛下,阐明因由,南圣女就不要再管了。”
看着决心赴死的燕以山,南格尔嘴里呢喃了许久,终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缓缓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燕王,了不起,我非常钦佩。”
“请燕王放心,大夏是你们的大夏,也是我的大夏。”
“你一路走好,伤员这边,就交给我了。”
咕噜,咕噜,嘶~~~
咔嚓,咔嚓,咔嚓。
“啊~~~~!陈将军,你,你,你在做什么?住手,快住手!”
就在南格尔与燕以山庄重交谈时,她的背后突然传来了护理医官一声不和谐的惊呼。
这位护理医官是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只见她满脸惊恐地跌坐在地,右手抬起指向了陈湘将军的病床,整个身体颤抖不已,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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