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一片风平浪静。
在这个世界上,战火正在蔓延。而边城和昆吾城明明是沟通南方和中土重要节点,但却似乎是一个台风眼,暂时被战火所遗忘。以至于边城大夫居然有闲情逸致在这个时间点出去狩猎。
不只是狩猎这么简单,边城大夫张成最近对于占卜也颇有兴趣。
当然在这个年代,不管是狩猎还是占卜,都是高雅正常, 符合大众口味的业余爱好。
在边城大厅里,张成看着摆放好的占卜用品。
这个世界通常的占卜手段并不是什么塔罗牌水晶球或者笔仙来算命,最主要方法就是用火焰烧烤某些固定的东西。最常见的就是乌龟壳。
不过龟壳也有讲究,需要一定的大小。这种大小的乌龟如果抓不到,那就使用次级品,牛骨头,而且是肩胛骨那种大而平整的东西。
“公子, 这是从楚国人那里购买的占卜用具。”信华说道。
一年时间,原本只能说跑的很快的少年又长高了一些, 都快接近张成的身高了。现在他就是领地内的信使,负责传达领主的各种琐事。
就张成所知,占卜通用的方法就是通神,首先在神像(或者神祇徽记)面前点燃祭祀火焰,念诵神祇尊名,在火焰中献上各种比较常见的祭品,最后将占卜用具(乌龟壳或者骨头)放在火焰上烧灼。等到乌龟壳被烧裂之后,你就可以通过裂开纹路来判断神祇给予的启示。
这种仪式看似简单,但具体实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别的不说,最大的问题在于:你不确定神祇会不会对你的献祭有反应。
如昆吾大夫对祝融,那是不用担心的。那可是祝融的亲儿子,稍微祭品过得去一点,不要太寒酸,祝融就一定会给予回馈。
但是如果换成其他人, 比方说黄公来献祭, 那祝融很可能只收祭品不干活——如果祝融对于黄公有所不满, 甚至压根给出一个相反的结果。所以这个占卜只能说比较玄学, 可以参考, 但不能完全相信。
除此之外,对神祇的提示给予解读也是个麻烦。通常普通的贵族是看不懂的,必须要专业的牧师,也就是巫觋来进行判断。但谁也不能肯定这巫觋就会说真话。
想要真正的确保有明确无误的结果,那就必须进行高规格的献祭。那个开销就比较大了。
别说士人了,就连昆吾大夫这样的领主也很那支撑。
之前昆吾大夫为了了解战争的状况,对祝融进行了一次比较高规格的献祭活动,得到了祝融虚像的指引。这才知道天子和太子都已经不幸遇难了,此外还从虚像中看到了张成(身体的原主),明白他是试图保护太子的随从。虽然最终太子还是死了,但昆吾大夫也因此对张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昆吾大夫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所以这个世界虽然有无可置疑的鬼神存在,但大家也不是完全遵循鬼神的指示做事。张成过去一直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边城之中也没人觉得不对头。现在他突然有兴趣了,大家也觉得很正常。
不过大巫绝对是例外。
大巫的占卜是近乎零成本的,却绝对准确。大巫可以占卜几乎所有事情,包括自身。
虽然通常只能在“大凶”“小凶”“大吉”“小吉”中选一个, 但已经很厉害了。
所有的大巫都会这一招, 包括张成认识的巫员和巫青两个。
可惜的是, 这种特权是大巫独有,别人是学不会的,或者说,学了也无法生效。所以张成过去也压根没考虑过去学习。别说学习了,甚至没想过去了解占卜的细节。
但未来真的难以预料……现在他居然变成大巫了。既然变成大巫,他怎么都要学学占卜了。
“楚国人的占卜用具,就这些吗?”张成看着面前的各种东西。
这些东西可以说各种各样,其中最大的是一个青铜制造的小型篝火架子——可以方便安置
各种道具……一切和他知道的差不多。在占卜方面,其实楚国是走在其他国家的前头的。无论是地球的历史还是这个世界,大家都认为楚国特别迷信,特别信仰鬼神。
地球上不好说,在这个世界上,估计着应该和当初昭王南征,司命神降搞定了天子六军的事情有关。楚国靠着神祇的力量才免于灭亡,所以对神祇特别敬重特别虔诚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周室就反过来将司命打成邪神了。
“已经反复确认过了,确实全套在这里了。”信华在下方叩首回答。
“好,你下去吧。”
信华离开,张成找来虎臣——其他人一般都在卡牌里,但虎臣则都在边城里面待命——守卫在门口,阻止别人进来。
小丫头去巡视造纸作坊了。作为领地实际上的负责人,她其实相当忙碌,并不能天天呆在边城里什么都不干。毕竟这是一个没有电话,没有无线网络,更没有视频和照片的世界。
发展农业倒还好,发展工业的话,哪怕发展这种比较初级的工业,也必须时时刻刻分出足够的精力去关注。要及时解决出现的各种问题,免得出现废品率上升成本提高之类麻烦。
有占卜工具了,就是不知道占卜办法。而且眼下这个也不合适找个大巫问问。
不过张成不在乎,他掏出卡牌,取出了白泽。
白泽可是号称上知道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它肯定知道大巫要如何占卜。
现在的独角羊还昏迷着——它是在昏迷状态被装入卡牌的,所以拿出来依然是昏迷状态。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很大,现在的张成已经完全不在乎治疗法术的消耗了。
小熊本来就是盗窃诸神神力的能力,那是从“亵渎之书”上学到的本事。不过那时候小熊还是一直小心翼翼——毕竟这事情要是曝光,那下场绝不会令人愉快。但眼下掌握了扭曲神职之后,这方面小熊完全不怕了!
姮娥当初在神界之内公然扭曲了神力流动,简直就是光明正大的抢夺了诸神的力量,诸神的反应也就那样。由此可见其实你做什么并不重要,你是什么身份才重要。
亵渎神祇甚至弑神这种事情,要是凡物来做那就是大逆不道,会被诸神厌弃诅咒。要是由另外一个神祇来做,那就是正常的神祇之间交锋,没人(神)会说半个不字。而且如果你做的足够好,大家可能还会给你加加油,鼓鼓劲呢。
几个治疗法术下去,白泽身体明显抽动了一下。几秒钟后,它睁开眼睛。独角小羊挣扎着站在起来,看着四周的城堡房间。
白泽是山鬼给张成的,不过当时山鬼可没说清楚这是借,还是送。当然当时情况紧急,但既然山鬼没说,那解释权当然在张成手里。
事实上,哪怕说是借,张成也不打算还了——他也知道山鬼也不敢来讨要了。
因为小熊其实很不喜欢山鬼。这主要是因为山鬼和黄熊是敌对关系……当然还有当初她索要一个神职的敲诈勒索。这个敲诈无论是小熊还是张成都记忆犹新。
别看山鬼能逼得黄熊走投无路,最终不得不躲在沼泽里。但是作为神祇,山鬼其实很弱,是神祇中最弱小的那一种。
这个世界,异兽的种类和数量在逐渐减少,萎缩……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前途,而且贫弱的神职。更别说其中“龙”这个种族都被分出去了。
过去的山鬼可以让小熊忍下一切新仇旧恨,现在就不一样了。哪怕她有了“灵芝”这个神职也一样。而且灵芝这个神职基本不涉及战斗,只能说是一根还过得去的水管。
小熊说了,现在它单挑山鬼完全不在话下。
总之,这个白泽落在张成手里,山鬼别想要回去了。
“这里是……哪里?”白泽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要挥去自己脑子里的昏眩感。接着它应该使用了自己的力量。因为不等张成做出回答,它的目光就变得敏锐起来。“边城?啧……原来你已经是一个大夫了啊。”
大夫虽然不怎么样,但那也是中等贵族的档次。天子最高,诸侯其次,第三就是卿大夫了。
“从神国出来饿了吗?”
“是啊,又渴又饿,神国就这点最糟糕了,它会蒙蔽压制基本需求。”白泽说道。
“你需要什么食物?”张成已经准备了好几份食物。包括生肉、熟肉、水果、谷物甚至还有一些蜂蜜,当然也有牛奶。不管独角小羊是素食,杂食还是肉食,都没有任何问题。
“给我一点水果就好。”白泽走上前去,一口咬住果子直接咔嚓咔嚓的吃起来。
张成仔细观看这独角小羊的牙齿,从那平整的牙齿可以推测它确实应该是食草动物。不过地球传说的白泽似乎是猛兽才对啊。
张成耐心的等了很长时间,直到白泽吃饱为止。当然话说回来,它毕竟只是一只小羊,食量其实有限的很。这也意味着如果它只是吃点水果蔬菜之类,那真的很好养活。
可比某只食量无止境的祸斗好太多了。小灰灰要是放开肚子吃,普通人可是当真养不起。就算是张成现在也尽可能把小灰灰放在卡牌里。
吃饱喝足之后,白泽来到张成面前蹲下。
“很高兴活了下来,说实话我都以为死定了。”白泽说道。“虽然有人觉得被献祭给昊天是一种荣耀,但我宁可不要这种荣耀。”
“你不能预测吗?”张成问道。
“我不是全知全能的,虽然看起来有点像。”白泽说道。“好吧,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就直接摊开来说吧。旅法师……想要什么。”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张成说道。他先问清楚昊天祭司是怎么回事,然后问问昊天祭司要如何占卜。“我为什么会变成昊天祭司的?”
“很简单,因为你给了昊天超过献祭所需的祭品。”白泽回到。“但祂又不能退给你一半,所以就给了你其他东西作为补偿。至于第二个问题,你想知道怎么占卜的话,我告诉你很简单,简单到你自己都不敢相信。你只需要把火点起来,然后把宁神的香料放进去,让自己身心放松……然后就一边默念昊天的名字。你会感觉到昊天对你有回应的。这个时候就把龟甲送到火里烧。就这么简单。”
和白泽说话就这么容易,因为白泽能读心。你说起话来也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即可。
“不过事实上你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你是不同的,因为昊天眷顾于你。你可以直接将香料丢到火里,然后放松身心就行了。连龟甲都不必。觉得自己完全放松之后,就可以默念昊天的名字。”
“为什么?”张成不解。
“因为昊天中意于你……事实上,我能感觉到祂现在更加中意于你了。”
这不是白泽第一次说这话,但之前张成一直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能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幸运11……啊,现在是13了。
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张成依言而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做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难。
祭祀的香料在火焰中化为一团团淡淡的烟雾,张成则在这股香味中放松自己的身体——事实上有点昏昏欲睡之感。他开始在心中默念昊天的名字。
一次,两次,三次……然后突然之间,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一股近乎夹杂着无穷无尽力量的意志,从不知名的彼方降临此处。这种无限的强大让人都无法产生抗拒的意念。
是昊天,祂的意识再一次降临了。
这是如此的顺利,以至于让张成都感觉到很惊讶。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好要占卜什么的东西。
本来觉得反正近乎无成本,到时候随便想一个就行了。但真正的被昊天意识降临沟通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随便想一个”好像也不简单。因为这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占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