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御圣宗,玉台境。
“落霞山脉之内,诞生了一个通玄心鬼血脉。”
他佝偻着身子坐在蒲团之上,陈旧的道袍之上有着不少褶皱,抬头望着案几之后供奉着的的古铜神像。
殿内很是昏暗,只有数十盏摇摇欲坠的灯火,甚至就连大殿之外的道场都是一片死寂,没有半个生灵。
甚至就连玉台境之内的诸多大能,似乎都忘记了在这天地的边缘角落之处,还有着一座许久无人问津的古老道场。
那神像的面目很是模糊,似是在回应这道人的的话,一道朦胧的灰光自神像脚下凝聚而出,片刻之间便化作了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
老者头戴九珠冠冕,灰色衣袍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神印篆文,身周气息狂暴翻滚,如渊如狱。
“玉经天,若是我不曾记错,你已有两万三年年不曾开口了罢?”
灰袍老者低垂着目光,望着依然坐于蒲团之上的道人。
那道人只是自顾自地笑。
“玉经天。”灰袍老者仍然保持着足够的耐心。
“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城隍尊神神上,竟然还能记得我。”玉经天站起身来,拉了拉皱巴巴的道袍衣襟。
灰袍老者一拂袖袍,大殿之内有着数百盏灯火燃烧而起,殿内霎时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你莫要忘了,这座大殿是我的数座供奉神殿之一,”城隍尊神似乎有些无奈,“你在殿内一呆便是两万余年,赶也赶不走,要我如何忘记?”
玉经天指了指殿外,笑道:“这玉台境,这太御圣宗,还容得下我么?”
城隍尊神沉默了下来。
太御圣宗乃是横贯整个元衍地界的庞然大物,灰袍老者则是统摄元衍地界之内诸多天地正神的元衍城隍尊神,二者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对于太御圣宗的宗内之事,这位城隍尊神根本不便多言。
“通玄心鬼血脉,实在是少见的很,”灰袍老者沉默片刻,开口道,“可元衍地界之内已有足足万年都不曾诞生过渡三灾的生灵,这通玄心鬼血脉却是从何而来?”
玉经天再次坐回了蒲团之上,有气无力道:“难道你不会溯源查探一番么?”
灰袍老者看了他一眼,微阖双目,衣袍之上的神印泛起璀璨的神光,身周有着浩瀚缥缈的气息涌动而出。
数息之后,他睁开双眼,语气之中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沉声道:“通玄心鬼甫一诞生便已渡过三灾,功参造化,有逆转乾坤之力,不是我此时的神阶神力所能窥探。不过这个通玄心鬼血脉的身上,却是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
玉经天心神一动,道:“为何你的语气有些不对?”
元衍城隍尊神的神色明显肃然了许多,道:“你自己看罢。”
袖袍翻卷之间,一道光幕自大殿之内凝聚而出,数道清晰至极的图景一一显现而来。
“你手中拿的什么?”
季鸿的语气微微颤抖。
赵阴月抬起手指,将一块木雕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季鸿从未见过的生灵。
此生灵赤足,凌空,身周有着炽金丝绦缠绕,背后悬浮着钟、鼓、木鱼、金钵、杵、宝锤六件法器。
“月儿,这是什么?!”季鸿心神之内愈加恐惧,“这里只能供奉太楚土地尊神!你拿的到底是什么邪神木雕!?”
赵阴月轻声道:“此木雕所雕的生灵,不是北俱芦洲之内的天地正神,而是‘罗汉’,你听过么”
北俱芦洲归于三十三天天庭辖制,其内供奉着数不清的天地正神与诸多道家尊神。
“月儿,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知晓了自己即将迎来的宿命而已。”少女叹了口气,随手将那木雕放了下来。
这时季鸿才堪堪发觉,她手边还有着数个形态不同的木雕,虽与那“罗汉”有着细微的差异,却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
“那到底是什么木雕,为何我从未见过?”
光幕溃散而去,玉经天早已站直了身子,神色凝重。
城隍尊神有些欲言又止。
玉经天的眉头皱的更紧,道:“通玄心鬼血脉极为重要,甚至在一些方面关乎到太御圣宗将来万年的发展,我虽与宗门之间有些龌龊,不过在此事上却不敢有丝毫马虎。”
城隍尊神沉默半晌,道:“你可知在北俱芦洲几乎无穷无尽的浩渺疆域之外,还有着遥不可及的渺茫天地?”
玉经天点头道:“北俱芦洲虽浩大无垠,却并不是真正的没有尽头,我曾在古籍之中知晓,天地之间还有着其余三大部州、三十三天天庭以及二十四诸天圣境,更有数之不尽的仙岛道场、上真神庭。”
“天地之浩渺不可揣测,”城隍尊神点了点头,开口道,“即便似你这般神宫宿灵之境的强横生灵,却连一个小小的元衍地界都不曾出去过。”
玉经天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反驳。
元衍城隍尊神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曾经乃是一个渺小的溯雁山神化生,苦修十余万年,厚积薄发之下连破三阶,才堪堪证得今日的元衍地界城隍神位。”
“在我证得城隍神位之后,化生而出的城隍神印内有着许多记忆,故而对这木雕的来历有所猜测。”
“其上所雕刻的生灵,在北俱芦洲之内并不存在,而是来自于传说中的西牛贺洲。”
玉经天低声喃喃道:“西牛贺洲,只存在于记载之中的地方。”
元衍城隍尊神嗤笑一声,道:“那些古籍之内的记载几乎都是真的,只不过你实在是太过渺小,此生也无缘得见而已。”
“那这个通玄心鬼血脉,到底要不要重加培养?”玉经天的目光之内,有了些许思虑之色。
“这是你们太御圣宗的事,与我无关。”元衍城隍尊神摇了摇头,轻甩袖袍,神光漫卷之下径直离开了大殿。
玉经天怔了半晌,蓦地自顾自笑出声来。
“罢了,我虽依旧兼着玉台境境主之位,可这太御圣宗之内却几乎早已无人识得我,我为何还要对宗门之事如此上心?”
此言落罢,他便坐回了蒲团之上,重新恢复了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大殿之内亦是逐渐黯淡了下来,直至彻底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