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云卷云舒,十余日不过弹指。
辰时,朝阳初升,红霞漫天。
嗡。
案几之上的溯星令牌微微颤动,道道玄光在其内流转不休。
季月年轻轻睁开眼睛,下了观星玉榻,径直将溯星令牌取在手中。
清甜的声音自其内传了出来:“观霞峰鱼嫣求见道兄。”
心下略一思衬,季月年已是想起了登云石阶之上那个清灵俏美的蓝发少女。
走到溯星院的阁楼之外,将庭院的防护光罩撤去,身着水蓝裙裳的鱼嫣正俏生生地立于溯星院之侧,静静等待。
此时见季月年出了溯星院,鱼嫣的目光有些复杂,欠身行了一礼,柔声道:“鱼嫣见过季月年道兄。”
道兄的称呼比之道友更近一些,却与“师兄”又有不同,鱼嫣此时称呼季月年为“道兄”,显然其内心别有用意。
季月年注意到了她掌心那道流转不休的璀璨白光,开口道:“莫非鱼师妹此番前来,乃是履行登云石阶之上的那个诺言?”
当初在入宗考核的登云石阶之上,鱼嫣自尊受挫之下曾言,若季月年踏入二百八十六阶石阶,便输其一件通灵法宝。
她却万万不曾想到,季月年不仅行过了第二百八十六阶,更是势如破竹一般扶摇而上,踏破三百极数天阙,成为了太御圣宗之内第八个走过三百阶石阶的生灵。
鱼嫣沉默片刻,道:“这便是季月年道兄的待客之道么?”
季月年眸光沉静,稍稍侧身,将其让进了溯星院之内,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阁楼之中。
自观星玉榻之上分别落座之后,季月年轻拂袖袍,道:“鱼师妹此来,应是为了摧日古城的观礼之事罢?”
鱼嫣似乎有些意外,看了季月年清美白皙的面容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季月年道兄果然心思灵慧,就连此事都能猜到。”
此言落罢,她便在黑袍少年脸上转回了目光,低头望向了玉榻之侧的漆黑深渊。
终究是骨龄不过十几的少女,在此处阁楼之内与季月年对视之时,其内心之中竟是有了一丝隐隐的羞涩之意。
季月年微微摇头,道:“距离前往摧日古城观礼之时,已是仅仅只剩了三日,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鱼嫣沉默了一会儿,将掌心的炽白光华轻轻放于观星玉榻之前的案几之上,道:“这是依照赌约输给道兄的通灵法宝。”
其上萦绕着的白芒缓缓散去,逐渐展露出了此宝的真容。
通体藏白,云雷篆纹,此通灵法宝乃是一条极为罕见的白玉发带。
季月年将那白玉带拿起,稍稍感受了一番其中所蕴含的禁阵力量,点了点头,道:“何时动身?”
鱼嫣最后望了一眼玉榻之侧那深不见底的黑渊,起身再次行了一礼,道:“已与其余三位师弟师妹约好,今日午时,我等在落霞门户通明峰下会面。”
“善。”
拂袖之间,浓郁的太御玄气翻滚流转,一面灵光水镜自身前凝聚而出。
季月年静静地望着灵光水镜之内那张与赵阴月相似八分的面容,心神深处再次涌现出无尽的迷惘和茫然。
“赵阴月,你被隐藏起来的真灵记忆若是真”
“那我季月年的通玄心鬼血脉,到底是真是假”
自那日的梦境之后,季月年的心神深处便多出了许多神异离奇的记忆,他便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将这些记忆来回翻看了无数次。
这些记忆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幼时的赵阴月。
“举杯对月三千盏,此生快活似神仙。”
赵行衍摇晃着身子,手中提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在月光下跌跌撞撞地朝前行去,时不时举起酒葫芦痛饮一口,半醉的目光之中尽是满足和颓废交织的复杂之色。
赵家至了这一辈,主脉之内共有四位公子,赵行衍乃是赵家大公子,却向来不喜修行,只爱饮酒作诗,在太楚古城八大内城之中几乎沦为了一个笑话。
“大公子,此刻已是将近子时,在羲水河畔玩玩也便罢了,万万莫要继续前行了!”数个青衣仆从紧紧跟在其身后,却拿这位大公子没有一点办法。
“滚,都滚回去!”赵行衍转过头来,眼睛一瞪,“不然我现在就将你们几个戮于此地!”
“我等不敢啊!”那数个仆从皆是直接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公子,若是过了羲水河,便脱离了太楚土地尊神神上的庇佑范围,若是有什么恶鬼之流”
赵行衍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反手便抽出了一柄精铁长剑,大笑道:“讲,继续讲,谁再敢多讲一句话,我便将他的头颅斩来下酒!”
“这”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知晓赵行衍已是醉了,便忙不迭地连声应下,待到赵行衍走远之后,这才远远缀了上去。
子时的羲水河畔有着彻骨的寒气翻涌,月光清冷,这几个青衣仆从的心中逐渐有着惧怕之意升起。
在天地正神的护佑范围之外,那些不入流的小妖小鬼实在是太多,可若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俗之人随意离开太楚疆域,即便横死在外也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这羲水河便是太楚疆域极西之处的界河,再往外数十里,便是项城疆域之界,可就在这两域之间狭小的数十里之内,充斥着数不清的妖灵鬼物,绝非凡俗之人所能抵挡。
“大公子已经走过了羲水河,我们该怎么办?”
“这不如跟上去看看?”
“万一大公子酒兴大发,直接将我等斩于剑下,又当如何?”
犹豫许久,这数个青衣仆从陆续在羲水河畔止住了脚步,遥望着赵行衍的身影逐渐消失了在远处。
冰凉的溪水潺潺流淌而过,赵行衍跌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掬起一捧溪水抹了把脸,沁入心神的寒气扑面而来,使其酒意醒了许多。
“这是哪里!?”
环顾四周,赵行衍的目光之中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