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策先是愣了两秒, 旋即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狂笑,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他笑得眼角挤出一道道褶皱, 眼泪从溢出。弓着腰, 上气不接下气。
曾策好半天才缓过气息, 脸上笑意不减:“我说小美人,你可真敢说, 我们盛队长, 那可是个直男。不,他那都不能叫直男, 根本就是个无性恋,比起睡女人, 杀人更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我没说谎。”夏希抿着唇,认真道。
曾策去抓夏希纤细的手腕:“行了, 别嘴硬了, 看在你给我带来这么大乐子的份上, 我不追究你的说谎和冒犯。你身上这劲挺对我胃口,你乖一点, 嗯?”
夏希拍开曾策的手:“我真是盛柏的人,你不信可以带我去问他。”
曾策不笑了, 表情渐渐冷下来:“适可而止,玩笑玩多了可就不好笑了。”
夏希可没有半点适可而止的意思:“带我去见盛柏, 怎么, 曾大人不敢么?”
曾策还真不敢, 他有些烦躁地一脚踹在夏希旁边的墙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你疯了我可没疯,盛柏大人这几天心情不好, 这时候过去碍眼,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吗?”
夏希无所畏惧地看着曾策,似乎完全没把对方的警告放在心上:“说说看?”
曾策瞳孔微微内缩,语气里带着发自本能的畏惧:“他会杀了你!用雷火把你劈成焦炭,到时候连我也要受些牵连。”
夏希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盛柏不会伤害我的,反而如果你碰了我,你才会被罚。”
曾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盛柏此时就在远征队,只要带人去见盛柏,是真是假一问便知。夏希的谎言很容易戳穿,但他却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难道是真的?曾策游移不定地琢磨着,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你是不是赌定了我不敢去找盛队确认,故意在这里诓我呢?”
曾策自认为看穿了夏希的小伎俩:“就算盛柏真的喜欢男人,并且偷偷找了个漂亮的小情儿。以他的性子,必然也是把人牢牢控制在身边,不可能让你在外面乱晃,还被我的人捉过来。再说了我手下调查过你的资料,你不是三天前才来静廷市的吗?哪有机会接触到盛队?”
“我们是在外面认识的。”夏希装模作样地回忆着:“那时我不知他的身份,只是单纯以为是个厉害的异能者。后来得知他的身份,我心里一时没办法接受,就离开了。这次来静廷市原本也只是想投奔我表哥,没想要打扰他。但……”
夏希恰到好处地停顿半秒,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懊悔道:“早知会落到今日这个境地,我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他走了。”
曾策眯起眼睛:“你以为你编个故事我就会信?”
“我可以证明。他……和我在一起时,曾经提到他们一直在找一个人。”
“谁?”
“逐光城主朝墨。”
曾策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抓朝墨的事情虽然算不上绝对保密,也好歹是只有小圈子里才知道的事情,绝不可能到一个旧城没有背景的普通青年,随口能说出来的地步。
就冲夏希说出来这条情报,曾策也不可能放任他待在这里,如果他真是盛柏情人倒还罢了,如果不是,他非要严刑拷问这个人一番,把他从哪知道的情报,给挖出来。
与夏希所在的别墅不远,就是远征队的办公大楼,最上面一层的灯总是常年亮着,队里的人都知道,盛柏是个工作狂,他几乎没有私人生活,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杀人。
顶楼的办公室打通了一整层,整个房间布置的精致华美,高高的水晶吊灯,柔软的编织地毯,各式古董摆件将整个房间点缀的富丽堂皇,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宴会大厅。
但这里的主人并不关心这些冗余的装饰,此时他正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脊背微微前倾,充满压迫力地审视着自己的副队,语气危险地问:“封城已经过去五天了,你告诉我他朝墨还没有半点消息?”
副队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腿肚子微微打着颤,尽管共事了几个月,他还是很难顶住盛柏这暴怒时恐怖的威压:
“我们追踪到朝墨失踪的那一天,有一个人穿防护服戴面罩进入旧城,但他很快换了衣服,接着身影消失在一个巷子里。他那些衣服太烂大街,普通的黑色厚外套,牛仔裤,旧城有成百上千的人穿,根本没有辨识度。而且旧城监控覆盖率不全,无法判断他何时离开,去了哪里。线索到这里就全断了。”
盛柏可不满意这样敷衍的交代:“全断了不知道找新的?”
“有,有在找的,我们想他朝墨是个活人,总不能饿死,所以重点蹲点了那些能够买到食物的地方,但他一次都没出现过。至于黑鸦,因为资料里他一直没露过脸,所以调查起来,就更加困难。”
盛柏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朝副队逼近:“那这几天搜查新城旧城还有棚户区呢,那些新来的人里面,就没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
副队恐惧地朝后退了一步:“也……没有。每天入城的人都有上千,大多都是青壮年,我们从回城的那天开始查起,有异能呢没异能的,都筛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盛柏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心里的怒火,又问:“田明市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副队小声道:“照明失踪的第二天,我就带人悄悄摸回了田明市,但已经找不到逐光的踪影,那个田明市避难所的人也都跑没了影。”
“废物!一群废物。”盛柏指尖溢出一道雷电,直接将头顶的吊灯劈了个粉碎,电火花在空中炸开,副队躲闪不及,身上被玻璃碎片扎伤了好几处,鲜血淋漓。
好在其他的照明灯带没有受到影响。
一个吊灯上的水镜珠子骨碌碌地朝办公室大门的方向滚,正落到夏希脚边。
狂怒中的盛柏也注意到门口突然多出的两个人。
他先是扫了眼穿的一身青春气息的夏希,接着又看到他身后的曾策,眉间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曾策,你胆子肥了啊,玩的那些恶心玩意,也敢往这里带?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曾策看盛柏这个反应,心里一凉,坏了,盛柏根本不认识夏希,而且明显正在气头上。
曾策恨恨地瞪了夏希一眼,忙不迭地把锅甩了出去:“队长您可冤枉死我了,我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癖好哪里敢拿来脏您的眼?是这小子,他非说自己是您的人,还说出了咱们远征队要抓逐光城主朝墨的这个情报,我才斗胆把人带来,找盛队您确认的。”
“你也知道朝墨?”盛柏意外地望向站在门口的青年,这才认真打量起他来。
窄瘦的牛仔裤包裹着纤细笔直的双腿,白衬衣系到倒数第二颗扣子,露出一截修长脆弱的颈项和一小片诱人的锁骨。他的五官长得很漂亮,桃花眼仿佛能勾人魂魄,但偏偏气质又清冷,这种矛盾感反而增加了他本身的诱惑力。
盛柏对情爱一时不感兴趣,但也得承认曾策这次眼光不错。
但接着盛柏的视线又对上青年那双剔透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从容不迫地望着盛柏,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况下,竟看不到半分惧色。
自己生气的时候有多吓人,盛柏心里有数。这种不怕他的,要么就是胆识过人,要么就是手里有什么底牌倚仗。
周围安静的可怕,夏希踩在碎玻璃上,一步步朝盛柏靠近:“是我让曾大人带我过来的。盛队长,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
盛柏正愁没有朝墨的资料,虽然也没指望眼前的漂亮青年给出什么突破性的线索,但听他总归没坏处。
盛柏朝副队递了个眼神,让他先离开。
副队得了盛柏的眼神,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道了句告辞。曾策也乖乖退到门外,体贴地给两人带上了门。
盛柏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你说吧,要是说不出点有用的话,我会让你后悔见过我。”
夏希朝盛柏笑了笑,开口便直指他最关心的话题:“您最近锁城,可是在设法找这位朝墨城主,我或许有办法。”
这话一出,果然让盛柏来了精神,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前倾:“什么办法?”
夏希知道,盛柏这人刚愎自用,脾气又急躁,如果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获得他的信任,那可能对方根本不会有耐心听完后面的话。所以夏希没解释来龙去脉,只先捡了对方最关注的来说。
夏希直言道:“我觉得,您找人与其大海捞针,不如请君入瓮。”
盛柏果然来了兴趣,眼下的搜索陷入了僵局,他倒是想听听,这人有什么好点子:“说详细点。”
夏希:“城门已经封锁了整整五天,远征队挨家挨户排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我猜远征队一定是丢了十分重要的犯人。”
“通过多方打听,以及一些相关线索,我大概能确定,您要找的人就是朝墨,后来这个猜测在您手下曾策那里也算是被证实了。”
“排查还在继续,说明人并没找到,远征队这样高效率的队伍,五天都没找到,我认为并不是手下人玩忽职守,而是说明这个人并不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这么简单,他必定有什么辅助手段,比如有人接应,或者用一些方法盖头换面,甚至是隐身易容。”
“那么接下来不管您的手下再怎么努力寻找,都不会有更多发现,想找到朝墨,您需要换一个思路才行。”
“怎么换?”盛柏点燃了一支烟,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找到朝墨最想要的东西,布置陷阱,引他出现。”
盛柏吐出一口烟来:“那他要是什么都不想要呢?”
夏希:“我能斗胆一问,大人先前是怎么抓住朝墨的吗?”
盛柏嗤笑,透过烟雾眯着眼睛瞧夏希:“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么还要问我?”
夏希强忍住被烟雾呛到的不适:“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刚刚说的那些,不过是我把探听到的情报分析整理的结果。”
“你分析的?只凭市面上的信息,你就能分析出我们要找的犯人是朝墨?”盛柏并不相信。他现在十分怀疑这人是某个势力派出来的探子,还得是精英级别的那种。所以才能知道这些机密的信息,才能面对自己的威压,显得从容不迫。
“盛队要是想听,我可以详细给您讲讲。”夏希不怕盛柏问的多,就怕他什么都不问。
“关于重生者的情报现在基本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要有心,都能打听到,包括静廷市一直在通缉的两位特殊的两个异能者前世的经历,我也都收集到了。”
“根据资料,研究所通缉这两人,是希望通过他们的身体数据研究出更有利于异能者使用的武器、防具和药物。这两人中,前世景澜已经被找到过一次,所以研究所现在最欠缺的短板,应该是通过朝墨的身体研究出的治疗性药物。虽然市面上已经出现了细胞活化针,但是成本高昂,副作用大,想来如果要更近一步,还需要朝墨的身体数据支持。”
“前几日远征队有大动作,配得上让远征队出动如此多的人去抓的人不多。抓而不杀,并且丢了以后会紧张到这个程度的就更少。联系到远征队要找的人的特征:身形清瘦,长相斯文,肤色偏白,戴眼镜。基本可以这位犯人的身份了。”
盛柏听着夏希的一番推论,看似十分有道理,但细想又觉得仿佛高空走钢丝一样,全没个根据。真有人能仅凭这一点线索就推出这么多东西?
盛柏孤疑地盯着夏希,径直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哪个势力派来卧底。”
“盛队长,判断一个人的身份,不该看他知道什么,而是该看他想做什么。哪个势力的卧底,会想方设法帮您找到朝墨?这对他们可没半点好处。”
盛柏:“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敢来帮我?”
“我就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但没异能并不代表我没野心。”夏希说:“如您所见,我的长相是会在末世招来许多麻烦的类型,但我并不想成为那些人玩物。我想凭本事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表哥和他的店铺。也想在末世能有些作为。我很敬佩您的手腕和能力,也知道您是有大志向的人,远非那些沉迷于钱财酒色的废物可比,良禽择木而栖,您便是我眼里那株梧桐。”
“你倒是不客气,把自己比作凤凰?”盛柏这样说着,眉间倒是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好话谁都喜欢,何况夏希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痒处。他才不像静廷市的某些高层,满足于现有的权势地位,沉迷享受,不思进取。他是想在末世里做一番大事的人。
“护你和你那个什么表哥周全对我来说,自然是举手之劳,但我得确定你真能帮我找到朝墨。”盛柏弹着烟灰说:“朝墨此人心软,上次抓他,是我用他的邻居,田明市避难所的十万人性命作为要挟。但现在那些人都跑了。再想要挟到朝墨,可不容易。”
“也容易,有一个东西,他们绝对没法拒绝。”
“什么?”
“魔鬼三叶草的母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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