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水水一下就抬高了音量, 猛地站了起来。
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她闭上嘴,神情复杂。
她抿了抿嘴角, 转身离开现场。
女生刚想叫住她,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 疑惑地闭上嘴。
……
简水水跑出现场,往先前的花坛去。
跑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微微的喘气声渐渐平息。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
她眼神暗了暗, 又转身往回走。
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跟傅野,已经不可能了。
简水水不是什么特别一言九鼎的人, 有时候还会小耍赖。
但是已经下定决心开始新生活, 就不会轻易回头。
只是一点小波动而已。
她缓缓攥紧拳头。
原来他早就跟她说过爱她……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为什么不给她安全感, 为什么结婚后忽然对她忽冷忽热,为什么有误会不好好解释,只会冷硬地让她不要闹……
他就是这么爱她的吗?
……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
日光倾斜, 厚重的窗帘挡住大部分光线,房间格外昏暗。
深色的沙发上,男人垂眸望着地上的人, 细碎的额发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 眸色越发沉冷冰凉。
卡斯珀才终于开始后悔, 蜷缩在地毯上。
他的腹部传来尖锐的刺痛, 延绵到现在都没有缓和。
傅野眉眼清致,眼底无波无澜。
他手里躺着一个黑色的手机,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蠢人做坏事,至少不该嚣张,容易留下把柄。”
卡斯珀目光死死地盯着傅野手里的黑色手机, “你不准把这里面的东西曝出去!”
对上男人冰冷的视线,他忍了忍,闭了闭眼睛,缓声道:“……你本事大,我认栽,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野突然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分明是英挺深邃的五官,却有着与这俊脸完全相反的阴霾,黑色的瞳眸泛着冷光,“……哪只手摸的她?”
突然阴鸷下来的嗓音让卡斯珀一顿,随即有些焦急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都已经是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啊!”
他还没说话,锋利的匕首就顺着他的掌间没了进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
卡斯珀一进门就被傅野打掉一颗牙,吐了满地的血,脸上沾满了涎水和血沫,看上去狼狈不已。
他脸上的神情痛得有些扭曲,傅野仍然面不改色,黑眸沉冷,“不说,那就是两只手都有。”
话落,将他另外一只手也钉在了地板上。
卡斯珀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后知后觉的疼痛和恐慌终于让他失去理智。
他哑然片刻,本能地要嚎叫出声,却被傅野眼疾手快地往嘴里塞了条毛巾,“唔……”
连倾泻痛苦的出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卡斯珀哆哆嗦嗦地哽咽,先前的嚣张气焰偃旗息鼓。
他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哀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这男人是个多么恐怖的角色。
傅野看他哭得涕泗横流,厌恶地蹙了蹙眉。
“这就哭了?”
卡斯珀疯狂点头,又疯狂摇头,眼里满是惊慌和后悔。
他以前撩拨过的女人数不胜数,连强迫性质的都有,但因为有把柄在手,没人敢追究。
他对简水水所做的绝对算不上什么,甚至连顿饭都没约上。
简水水十来岁的时候就是个硬茬,他也就占了一点便宜,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得被面前这个男人报复。
卡斯珀无比后悔,他之前不该得罪简水水,不然也不会惹来这么一个疯子。
他嘴里呜呜咽咽,却始终不敢挣扎得太过分,只期盼着傅野能够赶紧消下怒火放他走。
……
简水水回到选手席的时候,先前那个翻译的女生已经不见,只有吴星辰跟其他队友坐在那里。
她快步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是不是快颁奖了?”
“嗯。”吴星辰看到她,眉眼缓和了不少,“你刚才去哪了?”
“出去转转。”
简水水转移了话题,“你跟苏含玉说了比赛结果吗?”
吴星辰眉头皱了皱,“他那边出了点事……有点复杂,回去再说。”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简水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傅家前段时间跟苏家联姻,所有人默认的人选都是傅野,却没想到跟苏如珍出双入对的人是个从未在圈子里露过面的男人。
那人叫傅淮声,原本是傅诚一个出生入死过的战友的孩子,后来家里出了点事,过来投奔傅家,傅诚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深意重,把傅淮声认作干儿子,还给了傅氏的股份,正式宣布他是傅家的一份子。
表面上倒是冠冕堂皇,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是什么门路。
之前温丹被爆出在外头有个私生子,傅诚随即就打算跟她离婚,这种时候又突然宣布一个干儿子,估计是傅劲这个大家长快不行了,都在盯着傅家的继承人位置。
一直以来,傅家都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傅野。
但这段时间的变故可以看得出来,傅野现在的处境不乐观。
吴星辰眼神闪烁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笑了笑,“待会领完奖,想想去哪玩,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安城,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时间了。”
领奖不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主办方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迟迟没有开始。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会场变得嘈杂起来。
人多的时候就容易心浮气躁。
简水水蹙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吴星辰去主办方那边询问,回来之后告诉简水水,“原本是卡斯珀跟另外几个选手跟优胜者颁奖,但卡斯珀突然找不到人……”
他顿了一下,语气突然有些微妙,“卡斯珀一直有前科,赛前乱来的事情不少,如果不是两连冠的头衔,主办方不会请他来,估计现在又在哪里醉生梦死。”
卡斯珀名声不好,尤其是那方面,这种没有半点自制力的男人,总有一天会栽在这种事情上。
但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告诉简水水。
她的世界单纯,离这些脏事越远越好。
颁奖都快结束,卡斯珀也没有出现。
已经有不少人在问他的行踪,之前在现场有很多人看到他,都默认他是颁奖嘉宾。
结果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卡斯珀出了意外,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有人看到救护车停在会场外面,把浑身是血的卡斯珀给抬了上去。
主办方的人只能先站出来,解释说卡斯珀在他房间内发生了一些意外,初步认为是用刀不慎切到了自己的手,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治疗,具体情况之后会跟大家交代。
官方表态,那些猜测就平息下来。
简水水心乱如麻,没心思去管这些。
卡斯珀的事情很快就过去,所有选手在酒店用餐。
酒店档次自然是不低,但简水水没有想到自己会跟傅野坐一桌。
她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傅野不管在哪里都众星拱月,一堆人围着,但他偏偏性格冷淡,跟周围那些人格格不入。
她就是想忽略也有些难。
只能认真地低头吃饭,但还是能听到不少人对傅野的溢美之词。
吴星辰看了她几眼,在她耳边小声问:“你还好吗?”
他看到傅野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他大伯吴检德最近忙得不着家,据说就是跟傅野有什么矛盾,他是打算跟傅家交好的,但傅氏高层之间产生了分歧。
傅氏内部都不同意傅野的决策,他现在腹背受敌,应该没时间离开安城才对。
简水水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只是在一桌吃饭而已。”
她聚精会神地夹菜,慢条斯理地咀嚼,吃饭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认真。
吴星辰:“……”
他盯着她的侧脸看,距离很近,都能看到她脸上细密的绒毛,细腻的肤质不施粉黛,泛起一层菲薄的红色。
他心一跳,随即低下头,抿着嘴角笑了笑。
两人的互动全都落入傅野的眼中。
他脸上没什么波澜,听着耳边那些有用没用的恭维,隐下眼底的不耐。
“傅总,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一直没有机会认识您,没想到在今天能够遇到……”
“什么都不说了,我敬您一杯!”
“傅总青年才俊,我们这些老人都自愧不如,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总有人逮到空子凑上来。
既然是敬酒,傅野喝不喝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敢说他什么。
他端着酒杯,视线跳过周围热切的讨好,直直落在简水水的脸上。
面前出现的却是刚才她跟吴星辰亲密耳语的画面。
一丝戾气从心脏处的缝隙升起,慢慢长成藤蔓,将整个心都缠绕住,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随即又有些自嘲。
她都要跟陆辞洲结婚了,这点刺痛算什么?
以后生不如死的时候多得是,现在这样不算什么。
他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傅野在这种场合不会喝太多,即便有人敬酒,他也不过走个过场意思意思。
今天却来者不拒。
简水水一直低着头吃饭,余光瞄了瞄傅野。
发现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微微蹙起眉头。
这么喝下去,会不会喝多啊?
她才发现张席燃没有跟在他身边,虽然傅野酒量很好,但这么喝下去……
她摇了摇头。
跟她有什么关系?
简水水收回视线,吃完后就小声对吴星辰道:“我去个洗手间。”
吴星辰点点头,“这里估计还得等一会,我要跟负责人商量点事,你要是不想回来,直接回房间,等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们再看情况出去玩。”
一般这种酒局,提前离席是禁忌。
不过情况特殊,再加上大家情绪都很高,没人会注意简水水,悄无声息地走不让人发现就行。
……
走廊上。
夜风吹来,简水水觉得脑袋突然有些昏沉。
她吃饭的时候觉得那个葡萄酒还挺好喝,甜甜的,就喝了一杯,没想到还是有点上头。
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她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吐出一口气。
等她觉得意识差不多清醒的时候,才擦了擦手上的水,往回走。
简水水没再去包厢,而是听吴星辰刚才的话,准备先去房间休息。
她从另外一侧的走廊过去,转角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浓郁的酒气——
简水水停住脚步。
她缓缓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沉默地斜靠在墙壁上。
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差点看不到他。
影子被拖得很长,几乎快融入黑夜。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作祟,简水水觉得傅野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寂寥。
她眼神微闪,最后也只是低下头,打算装作没看见他,直接走过去。
脚步声重新响起。
经过男人面前的时候,简水水听到傅野忽然在她耳边开口,“……我喝多了。”
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沙哑。
仿佛一缕青烟散在空气中,醇厚入耳。
简水水脊背一麻,握了握拳头,“那你回去休息啊。”
她手明明已经干了,但总觉得还沾着水一样,让她忍不住甩了甩手腕。
傅野从阴影处走出来,立在她面前。
高挺的个子如同一面墙,堵得简水水四面八方的空气都不太流通。
“我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很沉,目光有些贪恋地落在简水水脸上,肆无忌惮。
简水水闻言看向他。
男人的脸一如既往的好看,她又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那我找人把你送回去吧……”
她说完,忽然感到耳边涌起一阵热气。
简水水下意识瑟缩,一扭头,便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直直地看着傅野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沉漆黑,她以前很想知道这双眼睛里都藏着什么情绪,但总是看不清楚。
她想好好看看,却发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倒影。
简水水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一步,“你……”
她刚要说话,傅野就已经顺着她的脚步上前,像是本能一般,跟随她的动作。
“水水……”
他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倾身将她抵在自己跟栏杆之间,想伸手抱她,最好抱得紧紧的,把她揉碎了才好。
但最后也只是克制住那股冲动,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我不想要别人,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简水水知道他喝了很多酒。
鼻腔萦绕着浓郁的酒气,却还是能分辨出他身上常有的广藿香,清冽的草木味道,隐隐带着中药的苦。
她眼睫轻颤,“你喝多了。”
如果不是喝多了,他不会用这么依赖的语气跟她说话。
“嗯。”
傅野闭着眼睛,本能汲取她的气息,“看到吴星辰对你献殷勤,我不开心。”
简水水觉得好笑,“他在追我,当然要献殷勤。”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他只是小孩,没把他放在眼里,你在不开心什么?”
傅野不说话,突然睁开眼睛,沉沉地看着她。
简水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
她摸了摸鼻子,问出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卡斯珀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主办方说是卡斯珀意外弄伤自己,但想到之前的事情,她隐隐觉得跟傅野有关系。
傅野……有太多她不了解的事情。
听到卡斯珀三个字,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跟戾气。
他突然直起身,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他自作自受。”
简水水看向他,“真的是你做的?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听说他被救护车拉去急救了,真的吗?”
她原本没什么感觉,还有点痛快。
但是越说越着急起来,“你怎么这么冲动,他要是记仇不肯放过你怎么办……”
她还没说完,就被傅野拉进了怀里。
他早就到了忍耐的极限。
听到她喋喋不休的数落,胸腔里空洞漏风的地方好像被填满,满满当当,吹不进一丝冷风。
傅野紧紧抱着她,胳膊横亘在她的腰上,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抱得密不透风。
他闭着眼睛,薄唇摩挲她的耳侧,“……他那么对待过你,我已经很仁慈。”
果然还是要抱着她。
傅野心想,这样才是对的。
只有抱着简水水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血液在流动。
他才感觉缺失的肋骨好像回到了体内。
“所有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傅野抚摸着她的黑发,墨色的眸子也酒气染上一抹异色,带着狠戾,“一个都不会。”
简水水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不是以往的冷漠疏离,而是带着明显的杀意和毁灭欲。
她眼眸一颤,只感觉一阵寒气侵入骨缝:
“傅野,你喝醉了,你现在不清醒……”
傅野顿了顿,身子微僵。
他听到简水水语气里的害怕,刚才的冰冷迅速褪去,有些无措地松开手,“水水……”
他站在她面前,莫名像个做错事情的大孩子。
“别怕我。”
明明刚才像是要杀人的人是他,这一秒突然委屈起来的人也是他。
简水水嘴唇微动,“……我先送你回去。”
“不。”
傅野不肯,突然俯身,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我要你。”
简水水皱起眉头,想要推开他。
“傅野,原来你酒品这么不行,居然还会撒酒疯!”
傅野不理会她,只侧头轻蹭着她的颈项。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轻声说了一句:“……不要跟陆辞洲结婚。”
男人轻轻吸气,声线隐隐颤抖。
醇厚的低音此时听上去无比落魄、还有连绵不绝的委屈,“水水,别这样对我。”
简水水愣住了,没回过神来。
……跟陆辞洲结婚?
陆辞洲的确算跟她求婚了,但她没有回复他。
这段时间也在躲着他。
不过傅野为什么会知道这事。
她抬起头,茫然地问道:“……陆辞洲告诉你的?”
傅野收紧双臂,忍耐到了极致,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一向听他的话,他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你送给我的东西,总不忘记给他准备一份。”
“我们庆祝节日,你看到商场人多,都要惦记他会不会出行不便。”
“明明说好约会,他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过去。”
“你说过最喜欢我,可你随时都可以为陆辞洲赴汤蹈海……”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尾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抹薄红,不知道是醉意熏染,还是别的原因。
“水水,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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