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 屋檐上的雨水顺着茅草一滴一滴地滴落。
周辑醒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孤身一人躺在一个昏暗的茅草屋里。土坯的房子,雾雨蒙蒙的天气以及一张看起来就很破烂的床。
他眨了眨眼睛, 好半天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老汉端着一碗冒热气的药进来:“官人你醒了?”
周辑没有说话,冷冷地审视着突然冒出来的凡人。老汉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小心翼翼地将药端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这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他有一种骨子里克制不住想要跪拜的冲动。
“这是大夫抓的伤药,你身上有伤,得吃些伤药才能起来。”老汉将碗碟放到床头, 斜着眼睛悄咪咪地打量, 越看越觉得惊人。
周辑盯着热腾腾的碗看了许久,将药一饮而下。
“那个女人呢?”
老汉正端着空碗出去, 扭头一愣:“官人?”
“本座问你, 将本座丢在这的那个女人去哪儿了?”周辑脸色阴沉,沉得能滴水。
老汉默默缩了缩脖子:“不,不知道。”
意料之中,但周辑还是觉得生气。他可以接受单九的怒火,却无法接受单九轻易抛弃他:“……一声不吭将人丢了,她就没有什么话要你对本座说?”
老汉不懂这两人是什么意思, 但想到将这公子丢在这的那位仙姑,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周辑一口气噎到嗓子眼:“好,好, 好!好你个单九!”
单九是谁老汉不清楚,但看这相公气得的这模样,他识趣地麻溜溜了。仙姑可是说过, 眼前这相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人,惹急了,估计可能出手伤人。她曾严肃警告过,不必与这相公太过亲近。老汉收了银两自然会对人照顾一二,同样的,他也听单九的话行事。
门一关,果不然,听到屋里乒铃乓啷的砸摔声。索性家里穷,也没什么东西能摔摔打打。
周辑在一个陌生的小山村里呆了将近一个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单九生气这件事。毕竟那女人总一副对什么都蛮不在乎的模样,他都忘了单九也是有脾气的人。
她说她最讨厌被欺骗,魔主大人难得自省,他欺骗单九了吗?
思来想去,好像是说了些谎。但这些谎又算得了什么?不痛不痒的,并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若单九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未免小气。
嘴上这般嘀咕,周辑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单九不知他心中所想,此时已经只身前往北冥。
北冥在灵界炎阳大陆的最北端,也算是极寒之地。这里活动着灵界最凶残最古老的物种。虽是兽身,但其实早已开了灵智,悟道修炼。极寒恶劣的生存条件让这里的妖修实力强悍非常,几乎几乎此界妖兽都是灵智极高且有记忆传承的物种,修炼成妖后也是灵界妖修之中最强的一脉。哪怕只是极地最边缘的妖兽,一出生就已经是妖丹期,更不提越往里修为越强。
生长期漫长,但成长速度惊人。
中原地域的修士之所以说北冥任务艰难,一来是此地妖修实力非同寻常,二来是正是他们性情极为暴戾,弑杀成性。圈地为王,所圈定的地界不允许任何外来生物踏足。一旦发现有外来气味,必然会勃然大怒,不死不休。
话虽如此,但极寒之地既是困苦又是机遇。此地妖兽诞生于极恶之地,浑身是宝。眼睛,爪子,甚至是灵片,血肉,都是能炼化成强悍的武器或者资质上乘的丹药。除非一些走投无路的散修,中原地界的修士若非有不得已的理由非得来此地毛线,绝不会轻易踏足极地妖兽的地界。
单九抵达北冥,不过三日。
此时她站在北冥的腹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山冰原。寒风凌冽,滴水成冰。白皑皑的积雪将天地连成一线,仿佛这是一个极净的空间。轰隆轰隆的声音早已被呼啸的寒风所掩埋,单九一身鲜红的长裙立在暴风雪之中,成了白茫茫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
身后的脚印早已被积雪掩盖,此时单九的肩头已经落了一层积雪。
狂风之下,单九衣袂翻飞。
单九缓缓放开了神识,神色也是难得的谨慎严肃。每走一步都慎之又慎。
化神期的修为在外界中原地区确实是难有敌手,但在这极寒之地却不一定横着走。极寒之地的妖修灵兽天生钢筋铁骨,即便修为跟不上,但靠着一身坚硬的血肉。即便面对着比自己高出几个境界的剑修,也不一定会战败。更何况,这里的妖修每一只都是从厮杀之中走出来的霸主。能够圈地为王,他们至少战胜了所占领地范围内所有的妖修。
换言之,这是一群比剑修更加剑修的妖修,还是最抗揍的那一挂。
单九就算向来打架不怕死,但对上极地妖修也够呛。自然每走一步,都得谨慎。
但此时,单九与同样一身鲜红的苏展面面相觑,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许久,单九默默地扬起一边眉头。
苏展双手抱胸,脸上表情与她如出一辙。
“你来这里做什么?玉虚宫已经穷到要你这大少爷来这种鬼地方搏命?”单九率先开了口。
苏展的白眼快翻上天,一开口就是崩人设:“你管老子?”
单九也不想管啊,但这种鬼地方。苏展这个娇娇大少爷,出窍期的小菜鸡,跑极寒之地腹地来送死?这要不是为情所困想不开,那很有可能就是玉虚宫破产。
“你来做什么?”单九这视金钱如粪土的家伙会跑来这鬼地方淘金,苏展也很好奇。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走吧,有什么话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这里的云层有些不对劲。”单九往日虽然没有来过极寒之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对危险的感知很敏锐。
苏展本来还想多问两句,此时一点头,立即跟着单九离开。
两人速度很快,避开了暴风雪在腹地的一座冰山下面找到一个洞.穴。洞穴的入口被冻上一半,留一条缝。单九一击击碎洞口的冰,两人躲进去的瞬间,就看到了一群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人。
都是熟人,各个宗门有点身份地位的天才齐聚一堂。
崆峒派的李谍影,飞花临仙宫的少宫主驰越,合欢宗的几个长老,澈元君也在。粗略一看,单九能数得上名头的人都有十三个人。此时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紧了闯进来的两个不速之客。尤其是单九,据说这个家伙已经步入化神中期,只需再进两个境界便能飞升成仙。
大乘期与大乘期以下就是一道天堑。大乘期与化神期每隔一个境界都是一道天堑。单九这化神期的剑修都来了,他们还如何抢得过?
“瑶光剑尊,没想到你居然对这个东西也感兴趣?”驰越沉不住气,立即就出言讥讽了,“瑶光剑尊不是号称修为全靠苦修和功德,最不屑这等投机取巧的行径?”
单九扬起一边眉头,尚未辩驳,苏展这少爷脾气就炸了。眼一翻就给人撅回去:“管你什么事!”
“你说管本君何事?”
这话说得有意思,在座之人谁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能冒着生命危险跑来这等极寒之地腹地还能所谓何事?“大家都是冲着一个目的来的,何必装腔作势?”
驰越说出了在场之人所有人的心声,一时间所有的目光看过来。
单九没有搭理他,径自往里走。
驰越却非得单九给出一个回答似的,追上来问:“原来瑶光剑尊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单九脚步胡迪一顿,扭头看向他。
驰越心口一滞,倒是想起来。眼前这人可不是往日他欺辱的散修。这是个化神期的剑修,就算他亲娘来了,也不是单九的对手。
单九冷淡地注视着他,视线相接。单九的目光冷淡而清澈,明明没有用上威压,这般平静也令人心神微颤。驰越脸颊上的肉机械地颤抖了一瞬,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行径,额头的冷汗冒出来:“怎么?瑶,瑶光剑尊被本君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吗?”
单九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微微勾起一边嘴角:“你猜,本尊一剑的威力有多大?”
驰越眼皮子都抽搐了起来。他扭头看向身后,身后方才还气势汹汹瞪视过来的人此时全都垂下眼帘,避开脸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驰越心口噎得厉害,但又不愿丢了一宫之少主的威严,硬着头皮:“剑尊大人这是何意?威胁本,晚辈吗?”
“晚辈?”单九笑了,“就你?”
驰越脸倏地涨得通红。他倒是忘了,自己与沈蕴之是一同长大的。沈蕴之比单九还大一百多岁,他如何能称得上晚辈。
在做的其他人,修为都是差不多的。虽然被称之为资质绝佳的天之骄子,但对比单九这种疯子,到底还是有差别。甚至比起单九身边的苏展都还差一个档次。
单九这一句,几乎嘲讽了在场所有人。
“本尊不知道你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本来,本尊也不感兴趣。”单九勾着唇笑了一下,淡淡的笑容显得十分的友好,“但现在本尊改变主意了。苏展,你想要吗?”
苏展一愣,好半天,才应声:“啊?哦,你给我,我就要,为什么不要?”
单九点了点头,笑得恶劣:“那就给你。”
“你敢!”
洞穴口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修长的人影。
他逆着光,看不清脸面,但身形极为俊逸,且也是一身鲜红的衣裳。风吹得他发丝如海藻一般,在半空中与衣袖起舞。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