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尔金沃斯的中心教堂是一座高耸的哥特式教堂。

    尹格纳走进去之后，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室内足球场。

    在这座拜尔金沃斯的教堂中，除了主祭坛之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没有教堂中常见的座椅、圣坛、烛台，或者是忏悔室和栏杆。

    在过去，尹格纳于世界各地的旅行经历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教堂之内这么的“干净”。

    他也极少在这么小的城镇之内，见过这么偌大广阔的教堂。

    这个位于拜尔金沃斯中心位置的教堂，竟然几乎与凛冬镇黑夜女神主教会的圣殿一般宏伟了。

    而且，在内部向上望去，从视觉效果上看来，教堂内的穹顶比在教堂之外看起来更高，高到仿佛直入天际。

    教堂内部没有窗户，只有穹顶的两侧有能够透入自然光的天顶。

    在墙壁两侧，则是凋刻了无数具有神秘学意味的装饰花纹。

    那并不是随笔勾勒的产物，而是切实具有神秘学意义的凋饰。

    他们与地面之上也凋刻着的花纹相连，组合成了一个巨大的秘术法阵。

    “束缚。封印。”这是这座教堂之中的神秘学符号联通在一起所带给人的印象。

    一走进教堂，尹格纳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沉重了几分。

    而那隐藏在他潜意识之海中，奇诡的怪异的“愉悦”之感也随即有几分消散。

    越深入这座教堂，尹格纳的情绪波动就越趋近于正常。

    他的嘴角不再高高的翘起。

    不再是那一副笑逐颜开的表情，他的眉毛逐渐拧了起来，神色非常沉重。

    “哒、哒哒——”

    尹格纳的脚步已经放得很轻。

    但是，在教堂之中，他的靴子仍然是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并且连带了回音。

    “哒、哒哒——”

    艾碧塔丝在哪里？

    尹格纳在进入这座教堂之前，曾经笃信艾碧塔丝就在这座教堂之内。

    走进教堂之后，他仍然是这么认为。

    不然，教堂之中具有封印和束缚意味的神秘学符号就无从解释。

    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感到了一丝迷茫。

    此时此刻，尹格纳并不和之前那样，坚信着自己前行的位置就是艾碧塔丝所在的方向。

    艾碧塔丝究竟在哪里？

    尹格纳环顾着四周。

    这座教堂之内能够设置机关的地方并不多。

    作为漫游者，作为曾经设计过一个复杂空间的秘法师，尹格纳能够很轻易地看出来，这一座教堂之内的空间设计，远没有之前那个属于玛丽安娜·塔玛拉的那个疗养院的空间精巧。

    主设计师对于空间的利用，也完全不如那个疗养院精妙。

    尹格纳观察着，思考着，逐步走到了教堂的主祭坛之前。

    而他才刚刚站定，还未开始研究主祭坛上的机关，主祭坛便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自行地移动了起来。

    “轰、轰轰——”

    巨大的石制祭坛，在尹格纳的注视下，忽然分裂成了三份，并向前后左右缓缓下降。

    然后，显露出了藏在主祭坛下的一个铜制圆盘。

    而那个圆盘的制式，看上去，很像一个形制古老的电梯。

    尹格纳皱了皱眉。

    这电梯给他的感觉并不好，他的灵性直觉似乎在疯狂地叫嚣着。嚷嚷着让他离开。

    然后，锡安出现在了电梯之上。

    他的身影像是铅笔勾勒的图画一般出现在了尹格纳面前。

    他没有说话，但是肢体语言的意思却很明显。

    艾碧塔丝就在这座电梯之下。

    但是，望着锡安，尹格纳却没有立刻动身。

    苏远宁不在这片空间之内了。

    方才在被那丑陋的小东西弄得第一次濒临失控的时候，尹格纳与秘偶苏远宁之间的联系就断了。只能够先将秘偶送出了空间。

    所以，如果要继续前进，尹格纳只能够自己前往。

    而且，看空气中延伸过去的灵体之线。不仅是锡安，正义小姐、阿兹克先生、还有安西亚·米伦女士都已经依序的去到了圆盘之上。

    但那电梯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尹格纳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现在，他大约可以理解，为什么锡安说，他需要承担所有的探索责任了。

    回首，再次将教堂内部的景象收入眼底后，尹格纳才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电梯。

    “轰轰轰——”

    在他站稳的刹那，电梯便开始了缓慢地、向地底深处下落的移动。

    随着电梯的下落，在尹格纳的耳边也响起的还有如同月汐之时汹涌的潮涌声。

    “哗——哗——”

    他们在下落。

    空气之中阴冷而潮湿。

    并且从那声音的深处似乎升起了什么。

    近了。

    尹格纳突然非常清楚地意识到。

    他们离艾碧塔丝越来越近了！

    当电梯终于落到地下之时，一股几乎能够将人毒晕的腥臭气息，汹涌着扑面而来。

    而这一刻，尹格纳也终于没有再等待，他先捏碎了藏在手臂上的“隐秘”符咒。然后，立刻逆走了四步，默念了咒语，前往了灰雾之上的小书房。

    迷迷蒙蒙的灰雾在他的身周。

    在他耳畔的依旧是熟悉的呐喊和嘶吼。

    从进入拜尔金沃斯尹始就一直如履薄冰的尹格纳，终于感到了片刻的心安。

    哪怕他现在只感到无比的痛苦。

    过去，他曾经有过多次与“绯红”亲密接触的经验，但是从未有一次，像是现在这般痛不可忍。

    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上，浑身各处，每一条星之虫，每一个细胞之中，都隐藏着青黑的雾气。那熟悉的灰雾几乎把他的身体从头至尾、从里到外都犁了一遍，没有留一处死角。

    尹格纳几乎要痛得昏厥过去。

    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他才缓缓地恢复了意识。

    而在恢复意识之后，他没有浪费时间，先走到小书桌旁，在便签本上写下了有史以来的第二个愿望。

    “我希望我的状态能够恢复如初。”

    而后，尹格纳在小书房上又忙碌了一阵。才又返回到了“现实”。

    回到现实之时，尹格纳听见了正义小姐的声音。

    她的声音仿佛在他的心灵之上轻轻拂过。

    “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迎着“死神”阿兹克·艾格斯，“战车”安西亚·米伦，和锡安的惊讶的目光，尹格纳微笑着点头答道。

    此时的他不再浮夸，不再疯狂。

    先前所有的等待与隐忍，都是了这一刻的如期到来。

    为了得到足够的信息，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尹格纳望着锡安，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他终于知道了。

    为什么艾碧塔丝和她的卷族会对自己造成较大的影响。

    为什么他服用了伯特利的非凡特性却会来到这片空间之上。

    这片空间与伯特利的联系在哪里。

    属于玛丽安娜·塔玛拉的疗养院，在疗养院里的大头病患，星辰钟塔之外的拜尔金沃斯，和拜尔金沃斯里的艾碧塔丝与她的卷族，到底为什么会与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伯特利的非凡特性产生关联。

    他终于知道了答桉。

    其实所有的线索，早在最初就有所指向。

    宛如醍醐灌顶般，在听见潮涌之声升起的那一刻，尹格纳有所明悟。

    回忆最初。

    他之所以会来到这片空间，是因为在占星人时，服用了“伯特利·亚伯拉罕”的非凡特性。

    而在那个时候，锡安在见到他时，他们明明没有任何的交谈，他就道：“小亚伯拉罕，你不该来到这里。”

    后来，在记录官时期，他没有服用伯特利的非凡特性，却又再次来到了这片空间。

    也是那一次，他正式开始探索起了这里。他所遇见的一切，都太过神秘，只让他有了一肚子的疑问。

    不过，当他问锡安如何带朋友们来到这里，并且，他应当如何离开的时候。

    锡安的答桉是“只要你用你自己的血液，在这个空间的任何一个地方用具有祈祷和沟通神灵的语言写下‘锡安’，就能够出去。”

    以及如果想要让其他人共同进入，只要在“契机”前，让他们饮下他的血液即可。

    当时，为什么会以“血液”作为联系，就让尹格纳觉得有些奇怪。

    “血液”是具有灵性的事物，在某些程度上，可以视为血液提供者的一个延伸。

    接着，在旅行家时，他和正义小姐、星星先生、审判小姐和魔术师小姐又再度深入了这个梦境的空间。发现这里与月亮有着密切的联系。

    并且，得到了三个问题的答桉。

    最后，在漫游者，在刚才进入星辰钟塔之前，在锡安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中，尹格纳也知道了一切的纷争、一切矛盾的来源，都是一滴血液。

    一滴来自于星空的血液。

    他们所在疗养院里面遇见的病患们是那滴血液的一部分遗留，他们即将面对的，这片梦境中最后的、必须杀死的敌人，也是那滴血液的一部分遗留。

    血液。

    血液。

    可以说是那一滴来自于星空的血液，造成了玛丽安娜与疗养院的悲剧、拜尔金沃斯与伯特利决裂的结局。

    然而，在这所有的线索中，“伯特利·亚伯拉罕”似乎只是，一个将拜尔金沃斯置于死地，一个将玛丽安娜秘密封印起来的背景板。

    仿佛，伯特利·亚伯拉罕，与这片空间、与拜尔金沃斯的遗留，与那一滴“星空的血液”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整个空间中，唯一与伯特利·亚伯拉罕明确直接相关的锡安，更是直白的坦言“他，并不是他”。

    但是，这可能吗？

    直到方才，尹格纳自己被艾碧塔丝的卷族轻易污染。

    并且，在被污染后，尹格纳对艾碧塔丝的所在位置有隐隐的感应。潜意识之海甚至陷入了不正常的愉悦与癫狂。

    尹格纳才终于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原来，伯特利·亚伯拉罕并非与这片空间无关。

    拜尔金沃斯、玛丽安娜·塔玛拉、伯特利·亚伯拉罕，这三位曾经发现了那滴来自于星空血液的天使和天使之王们。

    无论愿意与否，主动或被动，显着或隐秘，都与那滴血液产生了或多或少的联系。

    拜尔金沃斯制造了艾碧塔斯，玛丽安娜被隐蔽的污染。

    而伯特利·亚伯拉罕。

    尹格纳望向了锡安，微微笑道。

    “因为我是亚伯拉罕，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