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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宗的修行者一个个山高水远,不是藏在深山老林看云卷云舒,就是扮作凡人游戏红尘。
没有缘分的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修行者的存在。
相比起天地大道的高远诱惑,世俗的金钱美色权力又算的了什么?完全不值一提。
至于作妖为害的,妖魔鬼怪、走上邪路的,自然有人收拾他们,譬如钱塘君,不就在坐牢么——基本不必凡人操心。
是两个世界。
常昆虽有不同,与世俗牵连稍深,可也仅此而已。他越是厉害,便越感觉世俗的淡泊无味,没甚意思。
因为只要他想,世俗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手到擒来。得不到的才让人念念不忘,而能轻易得到的,譬如路边的一粒沙子,又被谁放在眼里?
也只有孙恩这路数,专修某种法门的,才玩这个道道。
便譬如常昆上辈子拜读过的封神演义,里面的一些内容无疑说明的不少道理。周武伐纣,些个修行中人,只要头上顶了官职的,不论死没死,最后都被封神了,一个没落下。
而如十二金仙那种,皆无官职在身,只要没死,事后还做他的逍遥仙。
不冠以官职,便是为了最大程度的避开人道龙气的影响,渡尽劫波之后仙还是仙。冠以官职的,便不行,劫数过后便不再是仙,而是神。
至于死了的,那当然都是神了。死过一回,再你给条好路,已是上天垂怜。战败的一方自然也没话说。
当然,封神演义只是演义,不能说明什么。但其中有些东西,是兼顾了修行者与人道之间的关系的。
常昆也没必要给杨高解释太多,几句点明即可。
杨高这次来,是请常昆去会稽与陶侃一会。陶侃率兵刚刚抵达会稽,手头上有很多事要做,抽不开身,否则他会亲自来。
常昆当初既然应允了他们,这事便不能不管。与杨高喝了杯茶,便动身往会稽而去。
到了会稽,城中景象杂而不乱。此时陶侃正在整顿山阴秩序,为占据会稽作准备。一待击灭孙恩,就要公开割据态势。
杨高对常昆说“使君昨夜方至山阴,便一一约见城中世家、豪强,以试探他们的态度。”
除了一早就有结连的志同道合的。其他的都要陶侃亲自做一个排除,以确定是司马氏、当前秩序的死忠,还是有可能争取的墙头草。
若是死忠,自然要设法清除。若是墙头草,便要逼之倒戈。
到了郡府,常昆见到陶侃,这是二者之间的第二次会面。
“陶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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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昆长笑一声抱了抱拳“常昆来也。”
换个文雅的,这会儿该说‘使君多日不见,一向可好云云’,但常昆没这习惯。
陶侃眼中颇多血丝,但精神极好,笑着拱手“常君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常昆笑道“使君看起来也不错。”
陶侃道“请坐。”
两个人分宾主落坐,杨高一旁陪侍。
陶侃明显比上次在郴县时老了不少,面上显出风霜。这次贬谪,对他的影响不小。不就说交州那地方,现在穷山恶水,不是本地人根本呆不惯。
不过这位使君眼睛仍然清澈,神情仍然安泰。
“犹记得上回见常君,还是在荆州。”陶侃含笑道“当时如见天人,以为威猛。而今已返璞归真矣。”
常昆笑道“人总要变。”
“是啊。”陶侃略微感叹“人总是要变的。这世间万物,都脱不出一个变字。先贤著一部‘易经’阐明了一切,可惜能懂的,却少之又少。”
“是懂的不愿去变吧。”常昆笑哈哈道“人得了好处,就想永远抓在手里。”
陶侃笑了起来“先生性情赤诚,心如明镜。”
“明面上的事罢了。”常昆笑道“使君这回既已下定决心,我来掺和一手,以了往日之愿。”
陶侃点点头“有常君助我,使我信心倍增。”
确定了基调,陶侃便说起自己的想法。
他道“我虽非大族出身,却也是士族。年轻时曾热血激昂,或憧憬卫霍之功,想着封狼居胥;或自比管、乐之才,运筹帷幄,安万里江山。”
“做的不少,成的不多。于是渐渐有所改变。想着将自己一亩三分地做的好了,也就罢了。”
“我作郡守,就把郡守作好。作刺史,就把刺史作好。领兵就把仗打好,治民就把民安心。”
“可惜世事不能如人意。”他缓缓道“曹魏时,胡人不敢南下。还须得派质子,以防曹魏攻伐。司马代曹,无能为也,竟至于胡人霍乱北方,朝廷只能屈居于南方。”
“此汉家之耻!”
“我在荆州时,竭力安民,以图恢复民生。管子说民富则国强,诚哉斯言。荆州百万民众,若得富强,只消一州之地,起十万大军,北方胡人何以能当?”
“却不可得。”他露出叹息之色“我治荆州,碍了王敦。他要争权夺利,只把大义于不顾。贬我倒也无妨,若能延续我的策略,令百姓休养生息,也是好的。可此人愧于他王氏出身的身份,而今在大江上游大肆征兵,与朝廷对立,搞的蜀中、荆州民不聊生。”
“我当初建议王导,趁我还在荆州时,突起一支兵马,趁王敦不防,以迅雷之势击之,快刀斩乱麻断了祸根,王导亦不从。”
“内外交困之局,实令人无法可想。”
“上回遇常君,止只言片语,我却记在心中。”他收敛情绪,道“在交州之时,我一直在想,司马氏好不好,世家好不好,百姓该怎么办,汉儿该何去何从。”
他目光与常昆对视“止得一条自炎黄以来,我诸夏延续至今,自然要万万世延续。胡人可猖獗一时,又岂能猖獗一世?”
常昆道“然。”
陶侃点头“我知常君亦心怀大义。这一年来我在交州日日思索利弊,把少年时的热血从头捡起来,我想试试。”
这就是他的心意。
常昆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一股赤诚。若无此赤诚之心,他又何必走这条路?以他的能耐,官儿作的好好的,世家子当的好好的,要什么有什么,安安乐乐一辈子难道不舒服?
有的事,总要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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