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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兼竹话落, 场中寒光一闪,细长的剑鞘横于他身前。
在长鞘现手的一刹那, 大殿四周的侍卫纷纷拔刀,蹭噌一片刮铁声。雪亮的刀刃反射着头顶的烛灯,映在中央的那道人影上。
席上怀妄执杯的手指紧了紧,却见旁边的鲛人王抬手示意侍卫们撤下,“不必紧张。不过一介庶民,能奈本王如何?”
鲛人王言罢又看了眼怀妄, “更何况仙尊在此,何人敢造作?”
早已造作过无数次的兼竹温良一笑,“吾王所言极是。”
怀妄, “……”
四周侍卫收起佩刀重新立正两侧,鲛人王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兼竹身上。长鞘侧过一道锐光, 鲛人王“咦”了一声道, “真是好鞘。”
兼竹腼腆垂头,“天生的。”
鲛人王,“什么?”
怀妄, “……”
“罢了。”鲛人王不明觉厉, 挥手示意他, “你且开始罢。”
“是。”兼竹应下,随后长鞘滑向身侧,神色肃穆地开始了表演。
这场表演无人伴奏, 只有他一人静立中央,随着他微微抬头, 光影落在他隽秀的面容上。鬓间的鳞片泛着微光,四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几息过后, 他轻启唇齿,“铛!”
众人有一瞬震撼:居然还是自己配乐。
一声“铛”内力深藏,在这大殿之中回响,竟如余音绕梁。
回声未散间,兼竹腕上一动。长鞘自他指尖陡然旋转,他身侧鞘光如飞萤流火。
殿旁是百盏莲灯,光影绰绰,他衣摆散开之间,如同在百碗莲花间绽开一朵青莲。
鲛人王面露欣赏之色,正看着,余光忽然瞥见身侧的怀妄——整场宴会都没怎么施舍过眼神的仙尊此刻正看向场中央,目光集中,一眨不眨。
鲛人王心道:原来仙尊感兴趣的是这种……
场中,兼竹一面造作,一面转身回眸,抽空跟怀妄眼神交流:看,我是不是生如夏花之绚烂?
怀妄没有避开,直直地给他看了回去:胡闹。
鲛人王见二人眉来眼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转头试探,“仙尊喜欢?”
“……”怀妄垂下眼,神色淡淡,“新奇罢了。”
鲛人王便哈哈笑了声转回去不再追问。
……
一舞将近,兼竹还记得刚刚看到那组献舞的鲛人最后有个动作定格,类似于手指捻兰置于身前,十分婀娜。
他思索一二稍做修改,长鞘旋转着收回到身前。随着他口中一声“铛!”铿锵落下——姿势正对着席上的怀妄和鲛人王定格。
怀妄,“……”
剑鞘还在高速旋转,输出着强劲的风力。鲛人王白发被吹得在身后飞起,耳畔还回响着那声空灵的“铛”……
兼竹见四下无声,甚是清冷,自行摆动鱼尾给自己鼓了鼓掌: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让鲛人王从劲风中回过神,他清清嗓子,“你这是什么舞种?”
兼竹,“回吾王,这是保健操。”
“喔?如何保健?”
“像这样多活动手指。”兼竹说着又呼啦啦地转起长鞘,“可以防止老年痴呆。”
“好像是有这种说法……”鲛人王赶紧叫他停下,随即扬声道,“不错,今年的设宴倒是比往年办得好,节目有新意。殿中之人皆有赏!”
宫人们接了恩赐齐齐拜谢,“谢吾王!”
鲛人王说完看了怀妄一眼,接着招呼兼竹,“过来吧,陪仙尊坐坐。”
“是。”兼竹应下,晃到了怀妄身旁。
鲛人王看怀妄没有拒绝,笑了笑吩咐宫人叫乐师上来奏乐。
兼竹在这档子间坐到了怀妄身侧。他是第一次化出尾巴,坐得还不是很娴熟,那条大鱼尾被他往后一甩,“嘭”地一个回旋拍在怀妄的腰后发出一声闷响。
怀妄转头看了他一眼。
兼竹将尾巴抱起来挪了挪,“不好意思,刚刚舞得太猛抽筋了。”
“……”
·
幽幽乐音四起,怀妄同鲛人王杯酒相谈。
兼竹半边身子被怀妄挡在身后,趁此机会打量面前的菜肴珍馐:甘螺,海玉带,银丝酉鱼,盐渍大蚌壳……
这可都是当地特产,出了海底就吃不到了。
正瞅着,他听对面鲛人王开口,“给仙尊斟上酒,切勿怠慢。”
兼竹收回目光应了一声,抬手提起白玉壶。他的姿态过于温顺,怀妄竟有一瞬戒心四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鲛人王:……啧啧,倒个酒都挪不开目光。
清冽的酒水哗哗入杯,兼竹给怀妄倒完酒,撤手的时候飞快顺走了桌上两颗甘螺。
怀妄余光瞥见,“……”对面鲛人王离了只有一臂之远,他默了两秒,侧身抬起宽大的袖袍给身后的人挡了挡。
兼竹偷偷吸螺:呲溜。
前方的怀妄和鲛人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兼竹一边听,一边吃着。
怀妄道,“鲛人一族看着比之前兴旺许多。”
鲛人王叹息,“血统纯正的族人不多了,若再不吸纳新的血统,恐怕也离亡族不远了。”
“鲛人一族血脉的确珍稀。”怀妄状似无意,“这么些年,鲛人一族可有去过外界?”
“我族隐居于此,并无外出。”
怀妄点了点头,正抬手要抿一口酒,鲛人王目光忽地越过他的胳膊到了他身后,“你在作甚?”
正摸上一颗螺的兼竹,“……”
对面传来的目光凌厉威严,似乎只要断定了自己行为冒犯,便要下旨问罪。兼竹定了定神,摸起那颗螺,神色自然地递到怀妄嘴边,“来,仙尊,嘬螺。”
他体贴,“看您嘴巴闲了。”
怀妄,“……”
鲛人王还在一旁看着,怀妄迟疑一秒,随即俯身低下头——眼前细白的手指捏着小小一颗螺递在他嘴边,指尖还沾了些料汁。
怀妄垂眼咬上,舌尖一动,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的指腹,他心头微跳,就着兼竹的手嘬了一口。
只是一口,怀妄很快抬起头,恍若无事发生。
兼竹收回手,在桌下怀妄的衣摆上擦了擦。
怀妄心跳平复,转头看他,“……”
鲛人王见兼竹确实是要喂给怀妄,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他没想到,高冷如怀妄竟会如此中意这名青衣鲛人。
他看了看兼竹的容貌:……原来仙尊也爱美人。
…
这一小小的插曲就此翻篇。
怀妄同鲛人王聊了不一会儿,夜色渐浓,宴会到了尾声。鲛人王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寝宫,怀妄也要回住处。
王宫西侧专门隔出了一处宫院,名为“洗尘殿”,用于接待贵客。
双方起身,兼竹随之而起。
鲛人王嘱咐几句后,又看向怀妄身后的兼竹,“你叫什么名字?”
兼竹道,“回吾王,庶民苍竹。”话落,他感觉身侧传来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
鲛人王点点头,他揣摩着怀妄的面色试探开口,“便让苍竹送仙尊回去,如何?”
怀妄顿了顿,“可。”
鲛人王试探结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
双方分别,两路宫人领着怀妄、兼竹二人往洗尘殿的方向走。
赤鱼宫灯映亮了宫中长街,两人在后面并肩走着。
这会儿没有鲛人王在一旁审视,兼竹便转过头分辨怀妄的神情。他想看看自己带来的这份“惊喜”中,“惊”和“喜”各自占了多少比重?
却见冷峻的侧颜映着模糊的夜景,怀妄面无表情,神色不明。
兼竹目光重回前方:罢了,怀妄有仙尊包袱,喜悦之情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洗尘殿。
兼竹跟着怀妄进门,宫人退下时还不忘投去几道艳羡的眼神。
殿门从里关上,四下无人。兼竹环视一圈,只见殿内宽敞,轻薄的幔帐从头顶垂落,正前方是一雕花四角圆桌,后置一屏风,想必在后面便是床榻。
怀妄站在一旁没动,兼竹正垂头思考着如何赶在前者开口谴责自己擅自跟来之前,先倒打一耙地指责他偷偷跑路——却听怀妄清冷的声线响起。
“苍竹?”
兼竹收敛了思绪抬眼看他。屋外的光亮透过门扇落在后者肩头,“怎么了,是名字不好听吗?”
怀妄不置可否,只定定看来,“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兼竹视线扫过他眉间的神色,笑了笑,“随夫姓。”
他说完也不等怀妄回话,转头朝屋里走去。
怀妄看着他的身影,心头在刚刚一刹怦然后又阵阵泛酸。他想问是哪个“苍”,但又觉得根本不用问——不是那没担当的前任,还能是自己不成?
在他思绪万千之间,兼竹已经绕过屏风四下逛了一圈,屋内布局别致、陈设华贵,灯盏上镶嵌着深海夜明珠,用来接待贵客很有逼格。
“仙尊住的地方真好。”
怀妄压下心头的情绪走过去,“嗯。”
兼竹看向那张十分弹软的床榻,“尤其这床,相当不错。”
怀妄看破,“你想躺就躺。”
兼竹欣慰,“你懂我。” 他说罢摊了上去,大尾巴搭在床沿上,一摇一晃。
蓝色的鱼尾鳞片周围泛起一圈银光,随着鱼尾摇摆,在两端夜明珠的照耀下如银沙细流。
怀妄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咸鱼摆尾了几下,兼竹若有所感地撑起半边身子看向前方站立的怀妄,抬起鱼尾巴同他打了个招呼,“看,运作流畅~”
“……”
“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兼竹问他。
怀妄看他鬓角的浅蓝色鳞片层层没入鬓发之间,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生得好看,竟丝毫不觉突兀,反而有种异样撩拨的美感。
怀妄抬步走过去,“还行。”
兼竹不欲再同他讨论:什么还行,我看你是审美不行。
他坐起来,低头开始研究自己化出来的这条尾巴。衣摆撩起,兼竹伸手摸了摸,入手的触感温软光滑,细薄的鳞片覆盖其上,表面坚硬却又柔韧。
手感相当丝滑。
他自己摸过瘾,又不计前嫌地邀请怀妄,“你也试试。”
屋内一静,怀妄目光沉敛,“……你可知道鲛人的尾巴不能随意让人碰?”
兼竹觉得他真是入戏太深,“问题不大,这是我化出来的尾巴,假的,高仿。”
他说着还在尾巴上“啪啪”拍了拍,“别磨叽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等离开鲛人族,你这辈子都摸不到这么鲜美的尾巴了。”
怀妄还是头一次知道有人用“鲜美”来形容自己的。
那条泛着柔光的大尾巴还在向他招摇,他心念一动,却已俯身将手覆在了那条鱼尾上。
灼热的掌心贴上薄鳞,兼竹只觉一股热意自贴合处腾起,和他自己碰尾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还没来得及阻止怀妄的动作,后者便贴着他的尾巴逆鳞而上——
所过之处,热火燎原。
兼竹猛地揪紧身下的被衾!一丝急促的气音溢出,他面上迅速被绯红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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