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山矗立在竹山县城东边七十里处,山势险峻,如一座倒斜的翁坛,四面尽是峭壁,山高林密,乍眼望去竟无路可登。
堵河从坛山以东五里处奔流而过,绕着山脚向东北方向蜿蜒淌去,过了青天峡便进入均州地界。
破晓之时,曹悍和李三郎一行人终于赶到坛山西面山脚,在一条溪流畔稍作休整。
陶庄汉子们用水囊灌满清澈的溪水,就着怀里揣的几块炕饼大口吃了起来。
“大哥,给!”刘达递来水和饼,一屁股在曹悍身边坐下。
曹悍仰头猛灌几口,寒凉的溪水下肚,些许疲乏和困意一扫而空。
炕饼凉了便发硬,十分考验咬合力,一众汉子们啃的面色狰狞,有的干脆撕碎了泡在水里当糊糊喝下肚。
刘达吭哧吭哧大口嚼饼,一双眼睛直鼓鼓盯着坐在一棵大柳树下,默默吃着几块酥饼干果的李三郎,抹掉嘴角碎屑,小声哼哼道:“那小白脸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大哥你瞅瞅,屁股下面坐块石头,都好像皇帝老子坐龙椅似的!大哥你教我的那个新鲜词叫啥来着~~哦~~装哔!”
曹悍三两口啃完一张饼,斜瞟一眼,低低的笑道:“说不定人家真正的来头,说出来能吓死你!”
刘达更是不屑,嘁了声道:“咋地!难不成还是李家的龙子龙孙?”
曹悍一愣,扭头直勾勾的盯着刘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呃......”刘达脖子一缩菊花一紧,“大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正说着,王猛从溪水上游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矮小,步伐矫健的黑袍男子。
曹悍盯着那人看了会,皱起眉头,从此人的步伐行进来看,绝非常人!
曹悍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黑袍男子朝李三郎躬身抱拳行礼,李三郎没有起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曹当家,过来一下,有事相商!”王猛招手喊道。
曹悍塞紧水囊,朝刘达使了个眼色,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过去。
“这位夏龙夏兄是终南山一带的游侠,是我的多年好友。此次夏兄刚好在武当山会友,我便传信与他,请他赶来相助。夏兄已经在坛山潜伏多日,将贼匪的情况大致摸清。”王猛介绍道。
曹悍打量一眼,抱拳爽笑道:“夏兄好本事!”
夏龙笑道:“曹当家客气,某在汉水之上行船时,就听船工谈起过曹当家!堵河渠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曹悍大笑数声,这夏龙倒是颇合他胃口,不是因为他的一番官方客套,而是此人身上有股子江湖气,与曹悍他们的气场更贴近些。
程伯献抱着槊杆斜倚着大柳树,撇撇嘴满脸不屑。
“说说坛山情况吧。”李三郎淡淡的开口说道,似乎并不想听曹悍和夏龙当着他的面来一番商业互吹。
夏龙好像对李三郎很恭敬,微躬揖礼后,说道:“坛山北面有一处坳口,贼寇们就藏在里面,三十人左右,为首的有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不可小觑!进出坳口的路我已经打探清楚,沿途做下记号。”
曹悍眼瞳微凝,他注意到,说到为首的四名匪首时,夏龙和王猛很隐晦的交换了一记眼神。
“陈伯玉可还安好?”李三郎问道。
夏龙忙道:“性命无碍!只是嘴硬骂了几句,受了些皮肉苦。”
李三郎点点头,还活着就好。
王猛道:“曹当家可有什么想问的?”
曹悍想了想,道:“进出坳口只有一条路,如何保证在不惊动贼匪的情况下靠近?”
王猛挤出一丝难看笑脸道:“某是这样想的,某带一部分人手,从夏兄留下记号的路摸进去,曹当家带人跟随夏兄,从南面爬上山崖,再借助藤蔓突入山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前后夹击之下,胜算便会多了许多!”
曹悍沉吟着,思考王猛之策的可行度。
竖起耳朵在一旁听的刘达嚷嚷道:“何必这么麻烦!我大哥带人直接冲进去,谁敢挡道,一刀砍翻不就完事啦?”
程伯献忍不住讥讽道:“倘若强攻受阻,贼匪反应过来,一刀杀了陈县尉,你又该如何?王大哥出身行伍,懂得战法之道,你们这些蛮夫听安排跟着做就行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死胖子!你说什么?”刘达握拳怒视大吼。
“黑碳头!你想找死?”程伯献不甘示弱,狞笑对骂。
两个体型如山的黑白胖子恶狠狠的怒视对方,就像西伯利亚棕熊对碰北极熊,恶斗一触即发!
曹悍和李三郎齐声喝叱道:“住嘴!”
两人相视一眼,曹悍咧嘴一笑,李三郎勉强笑了笑。
“哼!”刘达和程伯献互瞪一眼,刘达退回到曹悍身边,程伯献继续靠着大柳树假寐。
曹悍笑道:“王大哥之计我看可行,就这么办!不过,人手安排上我有一点看法。我兄弟刘达和张老四挑十五人跟随王大哥走正面,这位程兄和夏兄跟我和其他兄弟爬山走险道。如何?”
王猛稍稍皱眉,李三郎淡淡道:“就依曹当家之言。”
“那好,事不宜迟,这就出发行动!”
曹悍拍拍手说定,吩咐张老四安排人手,拉着刘达走到一旁。
“你和张老四务必小心,记住,凡事让那王猛冲在前面,他不动,你们就不动!一旦情况不对头,二话不说,先擒住小白脸!”
曹悍压低声叮嘱道。
刘达用力点点头:“大哥放心,我晓得嘞!”
当即,过了溪流,一行人兵分两路,按照之前的布置,快速朝坛山北面坳口突进。
李三郎一路,王猛追踪夏龙之前留下的记号,行进的很是顺利。
李三郎回头瞟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刘达和张老四,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有贼精贼精的一面,一见他们停下,两家伙就抬手示意后边的弟兄止步,然后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他们。
李三郎心里又气又恨又无奈,肯定是曹悍临行前有所嘱咐,否则一群大字不识的乡下汉子,哪来这么多心眼。
“那为首的四人,究竟是谁,现在可以说了。”李三郎低低的说道。
王猛瞥了眼跟在身后丈许距离的刘达等人,低声道:“回禀殿下,为首四人,全是隆武堂高手!
其中,二品高手,翻天棍:孟博达!
三品,铁衫汉:豆卢海!
五品两个,南海神拳,岳天霸!摧阳手,段平!”
李三郎倒吸一口凉气,武家人为了逼他现身,竟然不惜下血本!
一次出动了如此多高手!
更有二品强者带队!
王猛苦笑道:“殿下,卑职现在对这次行动,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功!卑职有把握对付铁衫汉豆卢海,程伯献挡住两个五品勉强可行,可是剩下的翻天棍孟博达,可就难办了!
夏龙不擅长正面搏击,而且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将我们带到后,他必须离开。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曹悍和他手下的人了。唉~”
李三郎沉默不语,俊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
忽地,只听他低声幽幽道:“猛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陈伯玉就此身死,会如何?”
王猛一愣,想了想道:“殿下说过,虽然陈伯玉因为口无遮拦招圣人厌恶,但其实,圣人非常欣赏他的才学。如果陈伯玉在赴任途中被害,必定招致圣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所以武家人敢绑架陈伯玉,却不一定敢要他的命。否则,圣人震怒之下,隆武堂必定要受调查,对武氏极为不利!”
李三郎缓缓点头,剑眉之下的一双星目眯成细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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