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悍的试训无疑大获成功。
离开亲府驻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整个亲府的明星人物。
亲府中郎将宴良骏和程伯献、窦晟两位郎将亲自送他到载元门。
宴良骏允诺说,他会亲自去找左监门率张昌义,商讨借调曹悍到亲府参加马球队的事,毕竟东宫马球队面向太子十率选拔球员,如果球队成绩好,东宫上下脸上都有光。
宴良骏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会很快搞定。
老宴是用真本事拼杀出来的沙场悍将,方正的样貌瞧着也是个靠谱人,曹悍对他的话很放心。
让曹悍没想到的是,夫蒙灵察穿着条大裤衩,一脸无所谓地跟在宴良骏屁股后面,也跟着跑来送曹悍离开亲府驻地。
这家伙拍着毛茸茸的黑胸脯,一脸严肃地道:“经过我东宫第一马球手的检验,你有资格加入球队!往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夫蒙出马,东宫哪个不给几分面子!”
程伯献和窦晟直翻白眼,宴良骏没好气地一脚踹他屁股上,在这厮的裤衩上留下一个黑脚印。
夫蒙灵察觍着脸嘿嘿笑,活脱脱像个二傻子。
曹悍知道这家伙脑回路异于常人,也不跟他计较,抱拳笑着说了声多谢夫蒙兄弟关照。
夫蒙灵察很高兴,觉得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曹悍的肯定。
在亲府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休沐日,曹悍回到长宁门左监门率继续上班,耐心等候宴良骏的好消息。
过了七日,眼看就要到下一个休沐日,宴良骏那里还没有回应,曹悍有些心急。
这日,曹悍下了夜值,交接完毕后,准备回值房换身衣服,就到亲府去看看,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从衙署大门前路过时,他看见宴良骏刚好从大门内气呼呼的冲出来。
“宴将军!”
曹悍喊了声,跑上前行礼:“宴将军,我还说待会就到亲府去见你,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宴良骏勉强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借调一事有什么变故?”曹悍往衙署内看了眼,请宴良骏到一旁说话。
“唉~~~”宴良骏叹息一声,脸上涌出怒火,朝衙署狠狠啐了口:“他妈的!我老宴在东宫也有四五年了,东宫官员见了哪个不给我几分薄面!他张昌义不过比老子高半级,凭什么敢不把老子放眼里?”
曹悍哭笑不得,听这口气觉得有些熟悉。
“如此说来,张昌义不同意借调我到亲府参加马球队?”
宴良骏点点头,恼火骂道:“张昌义阴阳怪气地说,马球什么的,他不管,但你是左监门率的人,就得老老实实地留在左监门率当差,哪都别想跑!老子气不过,跟他大吵一架,小王八蛋敢指着老子的鼻子,骂老子自不量力,敢跑到左监门率跟他要人!
妈的,他义丰张氏靠吃女人饭爬上高位的一帮蛀虫,也敢瞧不起老子?这东宫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我看我还是申请调回陇右算逑!”
宴良骏气得不轻,看来着实受了张昌义一肚子气。
“这件事我看难办了,张昌义不点头,你就离不开左监门率,光凭每旬一日的休沐,也无法融入球队。没有张昌义的批准,马球队也不能收留你....”
宴良骏叹了口气,拍拍曹悍的肩膀:“这件事我老宴是办不下来了,东宫各班子还在组建当中,各处衙署各行其是,也没个领头的,你想加入球队,恐怕还要等正式册封太子以后。
张昌义似乎对你敌意颇深,你自己小心些。”
“唉...这世道,刀口舔血凭本事吃饭的人,到头来却要看一个爬女人床的软蛋脸色行事,真他娘的操蛋....”
宴良骏压低声骂了句,摇摇头骑上马走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左监门率多待。
“呵呵~~”
身后响起阴恻恻的笑声,曹悍侧身一看,张昌义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出衙署大门。
曹悍拱拱手,没有说话。
张昌义瞥了眼宴良骏远去的背影,冷笑道:“你以为区区一个亲府中郎将,就能给你当靠山了?在我张氏面前,他宴良骏连条狗都算不上!”
曹悍神情淡漠,平静地道:“若张率没有其他事,卑职告辞。”
张昌义满脸阴冷地道:“你想去亲府?哼,趁早死了这条心!只要有我在,你就得乖乖留在左监门率!就算将来英王当了太子,你也不过是东宫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永远也掀不起风浪!”
曹悍看了眼他,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张昌义怨毒地盯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迟早弄死你!”
~~
回到九号院,曹悍坐在冰冷的床榻上思索了一会。
请宴良骏出面把他借调到亲府的谋算看来失败了,宴良骏这个亲府中郎将,也压不住张昌义这个左监门率。
虽然亲府在东宫十率的地位远高于左监门率,但可惜张昌义有二张背景,宴良骏不过是个寒门出身,凭借皇帝赏识才走到今天。
可跟皇帝对二张的宠爱一比,这些赏识都算不得什么。
曹悍脸色有些难看,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深处各种势力关系盘根交错当中,他想做一件事竟然会无比艰难。
他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待在左监门率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院门狭开一条缝,李林甫鬼鬼祟祟跑进来,往屋子里张望了一阵,倚在门框边笑道:“听说曹兄和张率起了争执?”
李林甫指了指院外:“别惊讶,现在率里都在传你想去亲府打马球的事。”
曹悍嗤笑一声,身子斜靠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贤弟有何高见?”
李林甫自顾自地坐在小马扎上,笑道:“高见没有,不过是来为曹兄分析一下局势。”
“曹某洗耳恭听。”曹悍闭上眼懒洋洋地道。
李林甫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甜瓜籽,一粒粒扔嘴里嗑了起来:“曹兄想离开左监门率,广结人脉做些事情,本无可厚非,但却找错了人,曹兄错就错在不能去找宴良骏。”
见曹悍睁眼看来,李林甫自得一笑,继续道:“东宫如今是朝堂最复杂水最深的地方,各方势力都拼命往这里安插人手。曹兄不知,自从圣驾回京以来,关于东宫各套班子的搭建,那才叫一个刀光剑影,终日争论不休,你方唱罢我登场!”
李林甫嘴皮子动的飞快,一小把甜瓜籽片刻只剩一堆壳,他变戏法似的手一抖又拿出来一捧,继续嗑。
“英王入主东宫迫在眉睫,东宫今日之格局,就是朝廷明日之势力划分,所以各方人马都在加紧布置,为了抢夺一个关键职位,那明里暗里的争斗...啧啧,着实残酷啊!
这种局面,即便将来英王当了太子,也轻易改变不了。作为一位离开朝廷十四年之久的太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只能接受这种安排,接受他的东宫全是各方派系势力的事实。
故而,曹兄想要调离左监门率,不能去找宴良骏,甚至不能去找东宫任何一位官员,因为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张昌义。要找,只能找东宫以外的人帮忙。而且这个人,必须得是张昌义得罪不起的存在!”
曹悍坐直身子,若有所思。
李林甫那张翻天鼻、香肠嘴的丑脸突然笑得很猥琐:“曹兄可知那张昌义为何敢如此嚣张?”
曹悍疑惑道:“不就是因为二张缘故。”
李林甫摇摇手指头,诡笑道:“曹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昌义背后之人,不只有二张公子,还有一位安定公主,也就是当年的千金公主!”
曹悍皱眉,一脸正色的抱拳道:“请贤弟赐教!我出身乡野,对这些神都显贵人物并不是很了解!”
李林甫嗑完甜瓜籽,抖抖衣袍上的屑末,挪着小马扎凑近些,低声道:“安定公主始封千金公主,乃高祖之女,太宗之妹,高宗之姑,其人擅长逢迎邀媚,圣人当年从感业寺回宫,还有赖于她的帮衬。薛怀义....也就是冯小宝,这曹兄应该知道吧?就是安定公主找来,试用过后....才献给圣人的!”
李林甫两道爬虫一样的眉毛拧动着,丑脸说不出的猥琐。
曹悍瞪大眼,白马大将军薛怀义的大名天下皆知,他哪能不知道!
原来背后推手就是这位安定公主呀!
两大贵女共用一男,这关系磁铁呀!
这瓜吃的,酣畅淋漓!
“圣人代唐后,安定公主请求圣人收她当义女,这才改了封号。张昌义....就是安定公主现在的....这个!”
李林甫两根大拇指凑一块比划了下。
“....这差着辈分,也行?高祖之女,天呐,她今年得有多大?”曹悍感觉三观稀碎,喃喃道。
李林甫伸出一只手掌和两根手指:“去年刚过完七十寿诞!”
曹悍深吸一口气:“难怪我看张昌义时常脸色发青,不容易,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李林甫感慨万千。
屋中沉默了一会,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唏嘘。
曹悍心中对张昌义纨绔子弟的印象改观不少,毕竟人家也是凭本事吃饭。
“所以,曹兄想要让张昌义放你离开,不容易,一个宴良骏不够看,必须想办法找一个能压得住他的人出面!”
李林甫轻轻拍拍曹悍的肩膀,站起身告退走出屋子。
离开小院时,李林甫回头看了眼坐在屋里思考的曹悍,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曹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请来哪路神仙鬼怪,到底值不值得我李林甫在你身上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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