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局官房内。
高力士侧身斜躺着,手撑着脑袋,身前摆放了一个梁和记的食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曹悍承包了他的零食,但凡神都城里有什么新鲜好吃的,曹悍都会隔三差五给他送一份过来。
高力士两根手指夹着一块桃花糕,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甜的滋味让他的眉毛上扬,微微闭眼很享受似的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甜糯的口感让他露出几分欢喜,鼻梁两侧几颗雀斑也跟着跳动起来。
这才是一名少年郎吃到美食时,偷偷开心的样子。
也只有在私下无人时,高力士才会卸下老成做派,显现出少年本色。
“咚咚咚~”
房门被急促敲响,高力士吓一跳,急忙爬起身端坐身子,还差点被呛到,捶了捶胸口咳嗽几声。
“何事?”高力士颇有些恼火地喝道。
“高爷,有个叫豆禾儿的尚舍局宫女在外头,哭着喊着说是要见您,就是不肯走!”一个老太监陪着笑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
“豆禾儿?尚舍局?”高力士喝了口茶水,他回想了下,自己的确不认识此人啊!
“把人带进来。”高力士盖上食盒,决定见一面再说。
老太监应了声,很快,带着豆禾儿进屋。
一进屋,豆禾儿就跪倒在高力士跟前,哭得梨花带雨。
高力士打量她一眼,这小宫女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珠圆玉润长得还挺美,不过他内心依然不起丝毫波澜。
“哭甚?有事快说!”高力士冷着脸不耐烦地喝道。
豆禾儿抽抽噎噎,把事情断断续续说了一遍。
高力士越听眉头越紧,一抬手道:“等等!你说的齐司膳,可是尚食局里那位?圣人从房州带回来的?曹悍那厮的老相好?”
豆禾儿忙不迭点头。
高力士撇嘴哼道:“所以,鲁正元那厮让你来找我?他就这么肯定我会带你去东宫?”
豆禾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力士轻哼一声,紧锁眉头默不作声。
既然是喜顺出面,那他当然能猜到是安定公主在背后捣鬼。
这些人出手事情没那么简单,后续一定还有后手,一旦做了就会抹除所有痕迹。
自己横插一脚的话,事后一定会被查出来,那时可就跟安定那老太婆结仇了。
高力士摩挲着下巴,他在权衡利弊。
若换作旁人,他肯定装作不知情。
可事关曹悍,高力士不免有些迟疑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那日,曹悍说可以跟他做朋友的话。
“嗯...”
高力士瞥了眼食盒,没好气地嘟囔一声:“就知道这厮是个惹事精,沾上准没好事....”
高力士摇摇头,罢了罢了,吃人嘴短,事情捅到了他面前,再装不知情的话,日后见面只怕就成了仇人。
“跟杂家走!”高力士抖抖袍服,戴好纱帽,神情淡然。
豆禾儿大喜过望,赶紧抹抹眼泪跟在他身后。
那老太监急忙凑近低声道:“爷,这事要不要问问高内监的意思?”
高力士淡淡道:“用不着,杂家可以做主。你派人去查查,安定公主的车驾往哪里去了,再派人去内宫知会义父一声。”
老太监不敢多嘴,应了声匆匆下去。
“走吧!”高力士轻挥袖袍,带着豆禾儿朝东宫赶去。
烛龙门前,一辆刻有内仆局标识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旁跟着两名宦官,喜顺和那名乔装打扮的千牛卫士。
宫门守将李承况披甲挎刀,上前抬手止住。
“车上何人?欲往何处?”李承况抱拳按例询问,声音低沉浑厚,中气十足。
喜顺忙揖礼道:“见过李将军,安定公主今日奉旨入宫,不过眼下这个时辰,圣人应该是在午睡,公主便想着先去往上清观上柱香,然后再去拜见圣人。”
李承况看了眼马车,说道:“请公主殿下暂且下车,末将循例检查。”
车窗帘子掀开,露出安定公主那张橘子皮似的褶皱脸庞,不悦地道:“本宫车驾向来是直入宫禁,怎么你李将军刚刚调来守卫烛龙门,就要让本宫下车,是何道理?”
李承况知道安定公主难缠,他得罪不起,忙道:“殿下的车驾确是可以通行宫禁,不过按制入宫前还是要检查一番的。末将只是照章办事,并非有意为难,请殿下恕罪。”
安定公主冷哼道:“本宫又不入大业门,从永巷穿过去,还不算进入内宫范围,无需下车,更无需检查!李将军,请让开!”
安定公主朝喜顺使了个眼色,喜顺跳上车辕一抽马鞭子,赶着车驶入了烛龙门内,朝右边一拐进入永巷。
李承况阻拦不及,只能满脸苦笑眼睁睁望着马车离去。
如果往永巷方向走的话,的确不算进入内宫范围,所以他也不好得强行阻拦,更不可能强硬地把安定公主拽下马车,或者不经许可上车检查。
李承况摇摇头很无奈,今天是他第一天调到内宫,负责大业门和烛龙门的守卫,没想到就碰到了安定公主这颗钉子。
身为李唐宗室,李承况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施展之地,多年来一直负责守卫宫门,之前一直在宫城西门偏僻无人之处,一呆就是好几年。
而今好不容易李姓子孙迎来曙光,他也得以调到内宫,而且一来就委以重任,担任内宫正门守卫,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承况重新打起精神,率领卫士侍立在烛龙门两侧。
马车穿过永巷,经过几道侧门往北边鹿宫苑而去。
鹿宫苑与东宫只隔着一堵高高的城墙,这里原本也是一处内宫园林,先帝高宗曾经在这里养了一群麋鹿。
先帝驾崩后,这里也逐渐荒废,数十年没有整修过,成了一处名副其实的冷宫。
马车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废弃的残破大殿,喜顺和那名假扮成宦官的千牛卫士将齐丁香抬进殿中。
角落里闪身走出一人,赫然是早已等候在此的张昌义。
喜顺和那名千牛卫士忙躬身行礼。
安定公主拄着拐杖,待看清是她的小情郎,才拍拍干瘪的胸脯松口气:“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
张昌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齐丁香,阴翳冷笑道:“我不放心,赶来看看。”
安定公主道:“你怎么进来的?可别被人瞧见!”
张昌义笑道:“跟长谷门的守卫打个招呼,他们自然就会放我进来。放心,他们都是我张氏提拔的,不会乱嚼舌头。”
张昌义朝那名千牛卫士看去,笑容诡谲:“宗申,这女人白白送给你,算是便宜你小子了!瞧她这身段,还是个雏儿!”
宗申嘿嘿笑道:“能为公主和七郎君办事,是小人的荣幸!”
安定公主拐杖咚咚敲了敲地,说道:“宗申,你是本宫府上的家奴出身,本宫放你良籍,又安排你进入千牛卫当值,今日这事,你办好了,本宫日后绝不亏待你!”
宗申忙跪下道:“殿下提携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安定公主点点头,让他起来,又道:“计划你都知道了,本宫再说一遍。你要了这贱人的身子,之后本宫会安排人做一出当场捉奸的戏,然后你要一口要死是这贱人勾引你。
内宫女子与卫士私通乃是大罪,你二人只怕要被押往北门处刑,到时候你不要怕,本宫已经安排好一切,去了北门就会有死囚将你替换出来。本宫会即刻送你离开神都,等风声过后,本宫安排你去扶风做个县令,也算你衣锦还乡。”
宗申急忙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多谢殿下为小人考虑周到!”
张昌义拍拍他道:“宗申啊,去了北门你可能会吃些苦头,可千万挺住了。还有,你做了这件事,千牛卫可就待不下去了,可要想好。”
宗申面色发狠:“请殿下和七郎君放心,小人绝不反悔!小人在左千牛卫不受杨玄基待见,他早就想把我赶走,与其如此,还不如为殿下和七郎君赴汤蹈火搏个前程!”
安定公主和张昌义相视一眼,满意地笑了。
“既如此,你就好好享用这女人吧,可别太快了,捉奸的人还在路上呢!哈哈~~”
张昌义淫笑几声,牵着安定公主枯瘦如鸡爪一样的手往殿外走去,喜顺低着头恭敬地跟在后面。
宗申满眼淫邪地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齐丁香,喉咙上下滑动,窸窸窣窣地开始解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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