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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男儿当如虎
    ,

    万余名武卒手持木盾围拢成百米见方的巨型方阵,四面八方皆是列队整齐黑压压的兵士,长枪如林,陌刀成丛,烈阳高悬之下,泛耀起一层夺目眩光。

    方阵之中,两匹神驹嘶吼如龙,贴靠在一起,飞驰沙场,马上二将一个手持虎头簪缨枪,一个挥舞银剪神戟,呯呯砰砰从东打到西,从南战到北,枪花绚烂,月刃光寒,当真是一场惊天泣地的绝世较量。

    天地之间山风回旋,在丘陵间鼓荡,不时响起巨大的金击声恍如两头恶龙撕咬咆哮。

    山风卷起黄沙,肃杀之气席卷八方。

    方阵中的激烈拼杀仿佛感染了每一位将士,数万人齐声怒吼:“威武!威武!”

    万余名身材高大的陌刀兵高举手中战刀,踏地吼叫,原野大地仿佛被撼动,发出低沉的咚咚声。

    场中,曹悍已是汗流浃背,索性取下头上戴着的凤翅兜鍪,蒸笼一样的头皮冒着腾腾热气。

    好在他多长了个心眼,在额头上绑缚了一条黑布带,脑门上的汗水不会流入眼睛里。

    他还戴了一双轻便的鹿皮手套,这样就不会因为长时间的握紧戟杆,把双掌磨破。

    反观盖嘉运,几乎和他是同样的造型,这些小装备看似不起眼,却在战场上很实用。

    脱了凤翅兜鍪还不够,曹悍望了眼头顶高悬的烈日,干脆把银剪戟插在地上,然后跳下马背,大模大样的走到场边,让一名持盾武卒帮他卸甲。

    武卒犹豫了下,放下盾牌帮忙,无数双眼睛古怪地看来,这个家伙还真胆大啊,这可是圣人亲临的比武现场,打着打着他竟然开始脱衣服。

    相隔五十米之外,盖嘉运犹豫了下,也学着曹悍,下马脱甲。

    观战的数万名将士中发出阵阵笑声,刚才一番激烈厮杀凝聚的紧张气氛舒缓不少。

    天子行营大帐里,武则天爽朗笑道:“这曹悍,该不会是想赤膊上阵吧?”

    李显忙解释道:“天气炎热,二人马上比拼过百招,体力消耗大,还请圣人原谅他们君前失仪!”

    武则天不以为然地道:“这里是军营,他们都是沙场厮杀的血性男儿,些许小节无须在意。高延福,让人去给他们送些水喝。”

    高延福应了声,忙小跑着下去吩咐。

    果不其然,曹悍卸甲脱衣,赤膊上身,只穿一条袴子,头扎黑带,活脱脱一副村野蛮夫样。

    “这小子~”武则天哑然失笑,一众王公朝臣们发出善意笑声。

    张昌宗本想嘲笑两句,可见到盖嘉运也紧随其后,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另外一处观战位置绝佳的坡地上扎着几顶帐篷,李隆基李重俊一干李家王孙在此,王守一、薛讷等人也在。

    薛讷忽地感慨一声道:“日前我说三年内曹师弟在戟法上无法胜我,此刻看来却是妄言了。”

    王守一知道他话中意思,微笑道:“曹悍似乎抱有必胜的信念,他的斗志十分高昂,心态却无比放松,这倒是稀奇。”

    薛讷道:“不错,如此心境下,他能全身心投入,放手一搏,这份定力非常人所有,若换作我在场上,面对这样的对手,心中压力定然骤增。”

    王守一赞道:“绝顶高手较量,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悍在心态上已经强过盖嘉运了。”

    李重俊嘟囔道:“你们两个嘀咕半天,倒是说说现在谁占上风啊?我怎么看来看去,觉得好像势均力敌!”

    薛讷和王守一笑而不语,李隆基促狭一笑道:“俊哥儿要是能看出门道,最起码也是个武举八强的水平。”

    李重俊横他一眼:“我要去参加武举,不说八强,八十强总是能进的吧?你呢?一百八十强估计都难吧!”

    “所以我才不会想着凭自己本事判断场上局势,看看他们的脸色不就知道了!”

    李隆基嬉笑着指了指薛讷和王守一,众人一阵欢笑。

    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李仙蕙轻抚胸口松了口气,坡下方阵战场情势激烈,那银剪戟和簪缨枪碰撞下发出的巨大金击声,她在山坡上都能清楚听见,心也跟着被揪紧。

    两个赤膊猛汉手持戟枪纵马狂击,她顾不上像大周将士们一样,去感受那份热血澎湃,一颗芳心牵挂在曹悍身上,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咆哮厮杀。

    听见兄长们的谈笑声,她也能稍稍松口气,这说明场上局面对于曹悍来说还是占优的。

    身边坐着的李乐云安静地注视着坡下,鬓角的发丝随风轻扬,秀美的脸蛋恬静温柔。

    ,

    她目光紧紧追随方阵中恣意狂放的人影,心中却是生出别样思绪。

    她已经知道了父兄有意将她嫁给曹悍,开春时的白马古寺踏春,便是李隆基安排的联谊活动。

    那个人与她谈论天气四季变化,虽然说的话大多她都听不懂,但细细琢磨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自那以后,她心里便记住了那人。

    看了几场武举,她又瞧见了他的另一面,强悍凶猛,恣意不羁,好像天神一般威猛无匹!

    大周的儿女是崇拜英雄的,特别是战场拼杀,保家卫国的铁血悍将,更容易赢得青睐与尊重。

    李乐云脸蛋有些发烫,细嫩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方阵里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或许将来会成为她的夫君。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讨厌他。

    可惜上次一别后,再没机会相处,两人之间没有太多交流,李乐云心中感到几分遗憾。

    李仙蕙李乐云并排而坐,心绪都放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她们自己却不知道,各自念想着小心思,默默为他祝福。

    方阵中,曹悍精赤的古铜色上身布满汗水,阳光照耀下泛起粼粼光芒,棱块分明的肌肉蕴含澎湃劲力。

    战过二百余招,他微喘气息,精神依旧无比振奋,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沉甸甸的银剪戟握在手中,四面八方皆是呐喊助威的将士,丘陵上擂鼓咚咚不绝,旌旗猎动,马鸣嘶吼,黄沙飞扬。

    他在众所瞩目之下尽显男儿豪情,恣意张狂,以手中大戟搅动天下风云,这副原本只在睡梦中意淫过的场面,终于一步步成真!

    他很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美妙感觉,仿佛天生就为大场面而生!

    “吼~”

    胸膛中一股豪气喷薄而发,曹悍高举银剪戟张嘴狂啸,如同虎吼啸傲山岗,引得天地色变!

    无数将士面色动容,纷纷举起手中兵器,击打盾牌,跟着一起怒吼:“吼~吼~吼~”

    吼叫声浪逐渐扩散开,整片天穹之下,广袤青黄原野之上,十几个万人方阵尽皆怒吼,震动山河!

    这份豪壮雄武的气势感染了每一个观战之人!

    行营大帐内,武则天攥紧双拳,目光灼热,情不自禁地压低声:“这便是朕梦寐以求的盖世猛将!”

    上官婉儿侍立在一旁,清晰地听见了圣人的呢喃声,一双美目波光流动,若有所思。

    李显胖脸笑呵呵地道:“这小子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李旦莞尔:“年轻人嘛,平时再低调,此种情形下,也难免张扬狂纵!沙场纵横本是彰显男儿豪情之处,就连我也感到血脉偾张,恨不能亲临其间!”

    李显喟叹道:“是啊,想当年征高句丽,先帝在灞上大营聚将点兵,我们兄弟不也是如这般,披甲系袍,策马飞驰在大军阵前....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既有缅怀往昔的唏嘘,也有时间飞逝的无奈,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庆幸。

    当年青春张扬的可不止他们两个,长兄李弘、二哥李贤、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

    活到现在的,却只剩他们二人....

    那段李唐皇族与当今圣人斗争最为惨烈,朝局最为黑暗的日子,他们竟然挺了过来,现在想想皆是感到不可思议。

    太平公主不像二位兄长一样回忆起往昔,她抿紧红唇凤目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欣赏爱慕,紧紧注视着阵中人影,那个强壮威猛如虎的男人,带给她的完全是有别于薛绍的奇妙感觉。

    薛绍温柔如水,才情高雅,谦谦君子之风。

    曹悍豪迈不羁,洒脱狂放,豪雄壮阔之气。

    这样的男人性如烈火,像一匹随时可能脱缰的野马难以驯服掌控,与他相处时需要耗费更多的心思和智慧。

    太平公主却发现自己为此深深着迷,这种男女间势均力敌的博弈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千军万马之中豪气不坠,引万人侧目,不愧是我李令月瞧中的男人!”太平公主红唇勾勒出一抹迷人弧度,目瞳中浓情几近溢出。

    坐在武氏宗亲席位里的定王武攸暨,却已是满面阴寒,目沉如水,一杯接一杯地将紫红葡萄酒液吞下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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