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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高大夏国腹地,朔方。
三月的朔方依然有些寒冷,但河泊开始解冻,草地已经返青,正是“塞上江南”一年最好时节的开始。
往年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牧民骑着马儿唱着民谣,驱赶关了一冬已经有些脱膘的牛羊出来撒欢的场景,今年却被令一番景象所取代。
遍地的牛羊消失了,“纯朴欢乐”的牧民也不见了,清晨的薄雾中,随处可见一群群的宋士。
之所以是“一群群”,而不是“一队队”,自然是因为这些军士遭遇意外情况,受到惊吓,仓惶逃路,再也无法维持基本的行军队形了。
宋兵数量庞大,溃兵虽然慌不择路,但逃跑的总体方位却是明确的,都是向西。
因此,如果能够穿透薄雾,从远处看的话,居然还像建制完整的军队。
实际上,经过多年的残酷战争锤炼,西军早就练出了能打也能跑的高超本领。
他们即便是溃逃中也能保持一定的战力,只要统兵将领站出来,还是能够与敌进行缠斗的。
溃兵逃跑的方向之所以一致,自是因为西面是半月前他们出兵的地方——宋国的乐州(原秦凤路湟州)。
二十三年前(公元年),宋、夏两国发生了一场超大规模的战役——第二次平夏城之战。
此战打了整整三年,夏国遭遇重挫,“夏自平夏之败,不复能军,屡请命乞和”。
彼时,辽国为了自身安全,出面干预,年轻的哲宗皇帝“亦为之寝兵”,表现了极强的胜战决心。
最终,宋军不仅击溃了夏国梁太后亲自统帅倾国而来的“百万”大军,还在泾原和熙河两路构筑了三座重要的军事堡寨。
凭借此战取得的军事要点,宋国重新确认了从兰州经黄河到会州,再沿天都山北峦穿过没烟峡,最后抵达平夏城的统治,取得了两国交战的战略主动权。
从此,宋夏两国攻守之势彻底扭转。
宋国依托这几个军事要点步步为营,逐步蚕食夏国国土,并在十年前最终完成横山地区攻略,夏国失去了防御宋国的最后屏障,只能苟延残喘,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种形势下,宋国只需要采取守势,就能生生拖垮夏国,根本不需要再进行任何军事冒险。
所以,这次由宋国乐州方向发起的春季攻势,是一起完全没有必要,甚至极其荒谬的军事行动。
正因为荒谬,才让夏国毫无防备,以至于开战初期,宋军突飞猛进,轻易就打到了夏国腹地来。
这一战,不仅把夏人打懵,宋军的底层军汉们也打得稀里糊涂。
据说此战的原因是去年夏狗的频繁骚扰惹恼了官家,专门派童太傅到泾原路,亲自统大军对付夏狗。
朝廷这次的决心很大,不仅乐州刘经略出兵了,听说兰州、会州、环州、延安府、绥德军等方面全都有出兵,大宋这架势是要一举荡平夏国。
灭夏啊!
上两辈的老西军将士,听到这个词可能还会充满激情,可这一辈军汉已经快没有这个概念了。
失去了战略主动权的夏人这二十年来一直处于守势,就没有再攻进大宋腹地之内过。
年轻一代西军将士对夏人的残忍和无耻,只来自于长辈老兵的故事中,对他们来说,杀不尽的夏狗才是好夏狗。
若是夏国就这样灭掉了,延夏诸路不就成了大宋腹地?大部分背靠本乡本土作战的西军将士要何去何从?
而且,此战前朝廷出于保密考虑,担心被夏狗的探子提前探知,直到战前才进行了简单的动员。
灭国之战真的有这么简单,这么儿戏么?
朝堂上大老爷门的想法,军汉们不懂;
能不能灭掉夏国,他们不知道,虽然心里的确不大愿意,但这种事他们操心了也没用;
他们只关心赏赐能不能到位,还有自身的安全有没有保障,赏赐再好也要有命花不是?
刘法刘经略相公是什么人?
威振夏国的名将,西军之脊!
以刘相公那火爆脾气,这一仗要是不能打,他会出兵?
没人知道刘相公是怎样想的,但乐州的两万大军却在他的率领下,顺利推进到了夏人的统安城下。
结果,在这里,宋人遭遇了夏国晋王李察哥带领的数倍敌军阻击,双方展开了此战开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战。
宋军稀里糊涂地出兵,稀里糊涂地接连胜利,稀里糊涂地遭遇重兵阻击,这一仗打得是真正的稀里糊涂。
而夏人却非常清楚,这一仗要是再败,夏国就真有覆亡之危了。
双方士气和将领的作战决心完全不同,战果便可想而知。
李察哥是刘法的老对手,宋军刚越境,他就得到了消息,故意引诱刘法到此处,准备当然很充分。
其人将夏军列为三阵,以严密阵型阻挡刘法的前军,又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翻山越岭,绕到宋军背后进行夹击。
双方激战长达七个时辰,从清晨打到夜幕,宋军前军杨惟忠、后军焦安节、左军朱定国相继战败。
刘经略只好组织仅剩的中军和右军进行决死反击,终因兵力悬殊而失败,其人只能乘着夜色掩护撤军。
刘法不愧名将之名,即便遭遇大败,仍能维持军阵不散,并分出断后部队,有序组织撤退。
结果,撤退了七十里左右,已经到了清晨时分,欲要通过珠固峡时,被夏军绕道追击的部队发现并包围。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乱,道理谁都知道,但大难临头,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清醒头脑。
薄雾之中,前方的珠固峡似是择人而噬的凶兽之口,后方夏狗的喊杀声不绝,本就惶恐不已的宋军士卒更加慌乱,原本就极力维持的队形顿时全乱。
薄雾中,大军崩溃,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绝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冷静,四散乱跑。
“都他娘的别跑了,想活命的,快到老子这里来!”
一片慌乱之中,借调乐州的延安府武卫军第三指挥都头韩五的大嗓门穿透薄雾,清晰传入人耳中,众军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赶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五哥,咋办?”
苏格带着十几个部属最先跑了过来,其人身为枪盾手,体格雄壮,跑路中盔甲散了,早不知丢到了哪里,身上还蒸腾着热气。
“就你一个?楚四呢?死在哪里了?”
“五哥,五哥,俺还活着,哈哈,苏格不死,俺咋死得了!”
就这一会功夫,约莫有四十人循声跑了过来,韩五骑在马上,环视众人。
“这里离乐州还有好几百里,像你们这样乱毬跑,一个都别想回去!”
“五哥,你说吧,咋办,俺们都听你的!”
“对,俺们都听五哥的!”
韩五跳下马,拔刀大喝。
“咋办?有卵子的,就跟着俺,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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