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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泽并没有忽悠王黼,赵宋使团再次赶到河东路之前,其人就已经命战部拟定了针对李成部乱军的作战方案。
同军向来以平定天下动乱为己任,打击一切祸害天下者。
当初为赵宋朝廷平定泸南夷人、京东路李子义、两浙路方腊,现在再出手打击卫州李成,出发点都是一样——谁祸乱天下就打谁!
无论赵宋朝廷是否请求出兵,大同帝国都会严惩李成这等为谋私利而祸害百姓的野心家。
正乾皇帝计划出动关胜、秦明两部,由东西两面同时出兵夹击卫州和安利军,以狮子搏兔之势务求一击即中,不给李成再次流窜的机会。
可惜,这一计划难以实现了。
因为同军这次准备打击的敌人嗅觉灵敏,且极为警惕,远比以往的对手卜漏、樊瑞、方腊等人更加狡猾。
一旬前,朝廷使团由大同境内返回开封府,途经卫州,李成亲自护送使团过河。
其人虽然没有盘问王黼等人这次出使的任务,但仅凭途中观察的蛛丝马迹,还是得出了大宋很有可能已经与大同媾合的信息。
怀州、卫州、安利军紧挨开封府,又处于大同帝国的边境线上,位置极其敏感,在这里搞事需要慎之又慎。
若是两国紧张对峙,在此拥兵自重者操作得好尚有可能游离于同宋之间。
但若是同宋两国私下媾合,卫州这里就绝不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了。
无论大同还是大宋,都有足够的理由解决掉此处的不安定因素。
李成能以一介县弓手的身份出人头地,在两年之内急速蹿升至现在的地位,当然不可能只是武勇知兵的无脑莽夫。
实际上,其人极善观望风向,有着常人难及的敏锐嗅觉和冷静头脑,且行事极为果断,正是凭借这些优秀的品质,他才能多次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
其实,李成并不能确信自己对同宋两国形势的判断,但他却不敢打赌。
其部不断扩张,已经有近两万人,却是凭借各种手段吞并整编的一般宋军。
而且,因为时间太仓促,整编也非常不彻底,内部矛盾极多,凝聚力和战斗力都没有保证,也就比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稍强上一些。
以其人的勇猛敢战,再运用合适的战术,凭借这样队伍打打朝廷的军队并不是太难,至于跟战无不胜的同军硬碰硬?
大宋战力最彪悍的折家军、种家军曾经这样做过,如今在哪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李成和同军较量过,甚至敌人的恐怖,也非常清楚自己麾下兵马的真实斤两,从来就没有拳打大同脚踢大宋的荒诞幻想。
这段时日,其人一面抓紧时间整编麾下乱军,一面派出探马侦察周边敌军动向。
得知同军入驻怀州后,李成便立即派出信使,向朝廷汇报同军侵入境内的警讯,并请求朝廷速派援军或提供军械,以支持本部人马阻击侵略者。
朝廷的回应很快,态度也非常积极。
教主道君皇帝一面肯定李成发现敌情并及时上奏的功劳,一面承诺朝廷已经在调动兵马,最多旬日时间就有五万大军渡河支援卫州兵马。
甚至,为了稳住李成,朝廷还在两日后派人送来了两船军械。
事出异常必有妖,朝廷的热情不仅没能稳住李成,反而加深了其人之前的判断。
李成随即又派出一部千余人的非嫡系兵马前往怀州,以向立足未稳的同军发动试探攻击。
结果自然是明摆着的,这部兵马甚至都没有与同军交手,兵卒们便不顾军官的喝骂,隔着很远就直接丢下兵器,然后一路跑到同军营地前跪地请降。
这一“战”虽然没有试探出怀州同军的情况,却试探出了本部人马面对同军的作战意志。
李成并没有因此而慌乱,一面向朝廷上奏怀州之战的惨烈,以继续请求支援,一面又偷偷调整兵力部署。
其人以同军南下必不会轻饶祸害百姓者相威胁,将之前祸害百姓最积极得到好处也最多的数千嫡系单独编为一营,并将大军带到安利军。
随即,李成又命一部兵马突袭东面的大同开德府临河县。
这一次,双方算是勉强打过一场,但战斗同样毫无悬念。
乱军一触即溃,基本没有对同军造成有效杀伤。
不过,这批兵马中有部分人之前参与过祸害百姓的行动,因而败阵后不敢向同军投降,只能闷头往回逃。
而被激怒的同军也果然尾随其部狂追,一直追到安利军治所黎阳城下耀武一番后,方才退回开德府。
同军的嚣张举动理所当然地引发了乱军对同军的恐怖回忆,冷静下来的乱军官兵开始生出各种小心思。
李成对队伍中出现的新情况视若无睹,只是闷头整顿嫡系兵马。
其人再次上奏朝廷,汇报了开德府同军突然对安利军发动攻击,本部人马英勇抗击,战损极重,请求朝廷速派援军。
而赵宋朝廷这边,直至此时,王黼等人还没有返回开封府。
按行程推算,使团已经赶到河东路,正常情况下应该还没有见到正乾皇帝。
就算赶得巧,王黼在泽州就见到了正乾皇帝,后者也答应出兵帮大宋平乱,可时间太短,同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兵力调动。
以此推测,同军对怀州和安利军的进攻肯定不是大同帝国的履约行为。
同宋两国是敌非友,对同军的任何意外的军事行动,赵宋君臣都极度紧张。
同军对怀州、安利军等地接连发起的攻击时机太巧,赵佶等人不清楚究竟是李成谎报军情,还是大同有蓄谋的大规模入侵前兆。
但以其国对大同的战略被动和屡战屡败,赵宋君臣同样不敢赌。
赵佶等人只能一面焦急等待使团传回的消息,一面收缩兵力于东京城,并做好应对最危急局面的准备。
仅仅两日后,形势再度发生变化。
这次是滑州传来的急奏
状告驻守河北的李成未得朝廷调令,擅自率数千兵马连夜渡过黄河进入滑州白马县,前去阻拦的滑州兵马不敌,反被乱军缴械。
随后,已经率部穿越滑州进入兴仁府境内的李成也上了急奏。
汇报其部在怀州、卫州和安利军抵抗强敌不退,数次血战致本部兵马三去其二,朝廷的援军却迟迟没有到来,因寡不敌众,其部只能战略转移,以作休整。
与此同时,酸枣县也上奏了大量溃兵、百姓私渡黄河入境的情况。
经溃兵证实,李成到卫州后确实与同军有过交战,开德府同军也的确攻进了安利军,并一直打到了黎阳城下。
不过,士兵们溃逃的原因却不是战败,而是李成及其嫡系人马失去踪迹,大军失去弹压而自行崩解。
一连串的急奏打乱了赵宋朝廷的全盘计划,借同灭李的计划就此落空。
但摆在赵宋朝廷面前的难题却不是调查安利军大战的真相,而是如何应对李成遁入兴中府的严重后果。
李成的危害来自于流窜,其部一路散布流言,已经接连祸害了河东路、京西路(孟州、滑州皆隶属于京西北路)、京畿路和京东西路,破坏力极大。
若是再放其人进入淮南东路,甚至窜至江南,后果将不堪设想。
教主道君皇帝急忙派出使者传诏李成,好言安抚其人,并命其部就地休整。
同时,又暗中调集各地兵马,以阻截乱军继续流窜。
恰在此时,王黼率领的使团回到开封府,带回了正乾皇帝遵守前约,并没有本国的动乱而再增加任何议和条款的好消息。
而河北方向,同军占领怀州、卫州、安利军后,就开始清剿境内为非作歹的散兵游勇,整顿三地社会秩序,并没有搜集战船渡河南下的迹象。
正乾皇帝严守议和协议,并没有因为李成出逃而借机命同军追入大宋境内,让紧张不已的赵宋君臣松了一大口气。
但同军毕竟已经控制住了紧挨开封府的卫州,让赵宋的首都直接暴露在大同帝国的兵锋下,又使得十余万宋军精锐兵马困守开封府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形势下,赵宋王朝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变得束手束脚。
表现在阻截李成部乱军上就显得非常笨拙,以至于乱军在兴仁府如入无人之境,竟然又一路向南,逃到了南京应天府境内。
实际上,无论兴仁府,还是应天府,赵宋朝廷之前都部署有很多兵马。
可这些军队依托众多的烽堡,主要作战方向是从东攻来的京东路同军,而不是由北向南逃窜的乱军。
兴仁府守军于宛亭县和五丈河两次拦住了乱军,但都被李成轻易冲破阻绝。
原因很简单,朝廷害怕真逼反了李成,对其部的定位非常模糊,仍承认李成部兵马属于大宋禁军序列,也没有剥夺其人的官职。
反倒是李成目标明确,行动果决,一路穿州过县只顾闷头行军,似乎没有举反旗割据一方的想法,可若是遇到朝廷兵马敢于阻截,其人又会毫不犹豫发动攻击。
离开卫州时,李成就从近两万大军中挑选出了六千嫡系人马。
人员精简,不仅意味着兵员更加精锐,武器装备同样全面更新,其人还集中这一路搜刮的马骡驴车,使得部队的机动力大大提升。
如此一来,其部变少后,战斗力和机动能力反而远超一般禁军。
而通过行军和不断的胜利,乱军的精神面貌和作战意志一天一个新台阶
进入应天府后,李成于楚丘县再次击败了朝廷的阻截军队,缴获大量辎重补给。
稍作调整后,其人带着乱军向着应天府治所宋城进发。
其部虽然还没有公开举起反旗,但以李成为首的乱军团队意识已经在接连的胜利中逐渐形成。
眼见就要逼反李成,赵宋君臣也终于意识到朝廷之前的应对严重失误。
仓促之间拦住李成已经不可能了,若是真逼反了其人,让李成打下了宋城控制应天府截断东南漕运,朝廷除了再次请动同军助剿将别无办法。
而这个时候再次请动大同出兵的代价,大宋绝对难以承受。
至少,南京府以东土地战后别想收回。
更关键的是李成届时打不过再次逃窜,朝廷又该怎么办?
继续请大同出兵么?
被逼无奈,赵宋朝廷只能祭出最后的绝招——招安。
不对,李成一直都没有公开背叛朝廷,招安自然无从谈起。
准确地讲,是封官许愿。
另一边,已经率军进抵宋城城下的李成也犯了难。
其人并没有被接连的胜利冲昏头脑,直到此时还很冷静。
李成很清楚自己能率军转战数百里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本部兵马有多能打,更不是朝廷的兵马太弱没人治得了乱军。
说白了,其部之所以能转战数百里,并不是真的很能打,不过是借了同军南下朝廷应对失措的光罢了。
等朝廷反应过来,一面派人招安,一面调集大军围剿,孔彦舟、傅全等人可能有机会活命,他李成绝对没有好下场。
就算朝廷一时抽不出兵来,但要是没有一块稳固的地盘,一直流窜下去,队伍也迟早要散。
实际上,其部虽然出安利军后,又陆续收了一些不满朝廷或者说想做大事的好汉,但总人数却没有增加,反而在缓慢减少。
随着离乡愈远,故意掉队或逃跑的兵卒越来越多。
若不能及时解决这种不利的形势,队伍肯定要散。
可若是在京畿附近割据,莫说腾出手来绝对会不死不休的大宋朝廷,占据京东路的大同怕也不能轻饶了自己。
李成虽然看到了大宋的腐朽,并生出了在乱世做大事的想法,但其人却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从来就没有做过自建势力改朝换代的春秋大梦。
这种好事在同舟社崛起之前也许还有机会,但在大同建立之后就绝无可能。
这个天下终究是徐泽的,其他人都没资格与其逐鹿中原,最多也就浑水摸鱼。
京畿附近不可久留,淮南东路又在大同帝国的眼皮子底下,难道真要冒着队伍溃散的风险一路逃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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