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胡百闲接过药碗,确见碗中药汤颜色虽也深重,却看着不像药房所熬制的药汤黑得邪乎。
饮药罢与何依点点头,看着她苍白又憔悴的脸色说道“去歇息吧!”
何依也点了点头,却没有去歇息,转身蹲在地上收拾着胡百克摔碎的茶碗,四津也上前帮着何依收拾着。
看着一块又一块的碎碴子被收起丢进一个木头盒子里,听着哗啦、哗啦的响声,胡百闲剑眉紧锁,脸上没有半分即将成婚的喜悦。
他有些后悔,不应当在胡利辉跟管家面前出手将胡百克摔至墙角,而面不改色。
非是他念起了胡百克为他兄长,他明明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即便是当场一掌将其毙命,他也死有余辜,冤死屈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在少数。
而是他看见了胡利辉一瞬间惊诧的眼神儿,只一闪便消失不见,每一次,紧跟着这惊诧的眼神儿追来的事情,一件又一件,都让他终生难忘。
自四、五岁记事起,他的这位相貌和蔼的爹,在他心中的样子是从和蔼可亲一步步的走向模糊不清,让他辨识不清,而父子之间那种血缘相通,心连心的感觉他感触不到。
也正是这一种和蔼可亲,让他感觉这个爹就像是一个带着和蔼面具的人,和蔼得让他迷失了方向
他张口喊爹,也是从小时候的轻松一步步变得沉重,直至后来这个‘爹’字儿,竟有千斤重一般,让他张不开口,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他不曾喊出这个‘爹’字儿。
说不出来因为什么,冥冥之中他却感觉到一种排斥,就像两种不同的血型永远的也融合不到一处一般。
“咳咳”他的嗓子一阵干痒,又咳了起来。
“少爷,我去厨房给你取些水果来,很快就回来。”四津起身提起桌上的食盒,快步推门而出。
腿脚急其地麻利的四津走路两个脚后跟不着地,倒腾得极其地快速,又没有一丝的声响,就像踩着风火轮一般。
顺着一条园中的小路往前去,四津想着超个近道能快点,小路逢着秋雨过后,地面上潮湿一片,更有一些倒在路面上的长草,软绵绵的,踩上去更没有一丝的声音了。
正寻思着三少爷要完婚了这大喜事,不管怎么说,这名动京城的三少奶奶不光生得美又聪慧过人,三少爷可是要时来运转,苦尽甘来了。
想到此处,四津是喜滋滋地加快了脚步,正走到一块绿荫隐蔽处,突然闻得前面有人说话。
机灵的四津忙停下细听,闻得一人道“如今之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咔嚓!”
“你说咔嚓就咔嚓,谁也不是瞎子,都知道我在跟他争,老头子那一关都过不去!”一个人道。
很明显,听到的是大少爷的声音,四津双腿直打飘,来回的晃荡个不停,吓得大气都不敢呵一口。
将食盒放在草地上,双手抓住来回不停地摇晃着的大腿,直接摊倒在草地上,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慢慢的向树丛之中移动,倚仗着身子瘦小如猴,树影与蒿草将其淹没其中。
虽然身子大半的失灵,便脑袋还灵光着,四津顺着树丛之缝隙向前看着,见当中身着大长衫之人正是大少爷,而其身旁站着两个从没有见过的黑衣人。
“我有一计,保准人不知,鬼不觉。”一个人道。
声音瓮声瓮气,就像蹲在一口大水缸里说话有回音一般,更像是地狱的墙裂开了一道口子,恶鬼说着话顺墙缝往出钻一般恐怖。
“你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说!”胡百克闷声道。
“烧,一把大火烧死他!”那个人狠道。跟恶鬼一般地声音炸响在四津的耳边,唬得四津冷汗涔涔险些当场昏过去。
失去控制的上下颌不停地碰触在一块儿,磕得牙齿嘎嘎做响,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头顶上,他做梦也想不到大少爷如此的狠毒,手足相残,直接起了杀心。
忽闻得一阵安静,几人不在说话,好像发现了有人在偷听一般,四处看着,走动着。
四津一动不动地卧在树丛之下,连呼吸都停止,此一时,若被其等发现,别说跑,连一声喊都不待发现,直接就得被这杀人的恶鬼‘咔嚓’了!
四津默默的祈祷“老天爷开眼,让我四津活下来送信给三少爷,四津不怕死,但三少爷不能屈死在这恶鬼手中,真她娘的六亲不认,丧尽天良啊!”
忽见一双粗壮大腿站在树丛的旁边,黑黢黢的腿毛形同披着走兽之皮一般,看着让人心里直打怵,手中抡着明晃晃的钢刀,四处萨摩着。
连挂在墙上的宝剑都不敢摸一下的四津哪见过这般的场面,被唬得就差尿裤子了,一动不敢动地装死。
稍刻,闻得胡百克道“你看见什么了?还不过来说说怎么个烧法?”
腾腾腾,
黑衣恶鬼转身走了过去,回头回脑道“没看见什么,感觉身后好像有人。”
“哪有什么人?”胡百克仰着脖子道,“赶紧说,怎么个烧法?务必一招将他烧死,最好烧得骨头都不剩,来个干净。”
“这好办,先用迷药,保准死得连股灰都不剩。”黑衣人道。
“干得干净漂亮点儿,别向上一次似的,还他娘的出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干什么吃的?”胡百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骂咧咧道。
“保证干净,大少爷娶得美人正高兴着,不能让你扫兴!”另一个黑衣人道。
“滚回去,别让府中人看到你们。”胡百克转身道,“等通知。”
“是。”两个黑衣人应声,形同平地生起的两股大黑风一般,翻墙而出。
四周围很是安静,有风吹动着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声。
卧在树丛当中的四津就跟睡着了、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却见他睁眼睛侧躺在树丛之中,一只个头不小的青蛙蹲在他的脑袋上,鼓着唰白的肚皮在孤寡地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