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扯着回到了延庆宫,随后就是一阵的静默。
从太子恼怒的面色上看来,他的气很不顺。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好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面容变得异常的扭曲。
“这么大的花园什么花没有,你说,”他吼道,“跑到书阁那块园子里去浇花?你很愿意浇花?还是别的什么”
太子妃没有吭声,听着他说话的腔调都有些个发颤,她明显能感觉出来他的气不顺,或者说自从疑心她雨夜里看见了他险些淹死奶娘开始。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说,“你愿意浇花,从明天开始,这园子里的花都由你负责来浇水,一次浇个够!”
她还是没有说话,感觉到耳朵针刺一般的疼痛,半边脸都跟着滚烫起来,抬起手抚了一下耳垂,手指粘上了血痕。
他瞪眼看着她,衣上的斑斑血迹他早看见,却视若不见,就形同昨夜呲牙咧嘴魔鬼一般嗜血的那个人与他没有半分的相干,甩袖丢下一句话气哼哼地往外走道“真是个花痴,明早就去给我浇花,不停的浇!”
闻得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没有在意,走到窗子前,推开了窗子,花园很大,十几个园工恐怕也得浇上一天。
她将手罩在耳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令她很难受,那滋味儿就形同被毒蛇给咬了,毒液沿着血管分散到全身一般。
忽然,她看见太子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当中,而身后跟随着的除了几个太监侍卫之外,还有沈志烨。
她顿时脸色大变。
猛然间,太子转回头向她这边看过来,抬起手向她挥动了两下,然后,以手搭着沈志烨的肩膀向另一处走去。
一个刹那,她忘记了耳朵的疼,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冲向外室冲着灰兰大声道“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灰兰正引领着宫人摆午膳,见太子妃直接由内室冲出来也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道
“怎么了?娘娘。
刚刚是小少爷在门口处,闻得夫人想孩子,前来探看,小少爷也跟过来。见太子殿下出去,竟又随着出去了,或者是一同到大小姐处,玳瑁已经过去。”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种不祥的预感突袭而来,沉思片刻,她说道,“去,快去,将我娘请过来用膳。”
“是,这就去。”灰兰应声,招手小宫女冰蕊伺候好太子妃娘娘,一个转身出。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因何事如此的焦急,但是,必有原因,人前自是不易过多的去问,只将夫人快速的请过来便是。何况正是用午膳之时。
行出不多远,恰见往回走的玳瑁,玳瑁与灰兰道“夫人正在大小姐用午膳,梅霞昭训也在。”
灰兰思着太子妃必是有事,怎可耽误?令玳瑁先回去回禀了太子妃,急急的又来到沈梅娇处。
见沈夫人抱着孩子,还有沈梅娇跟沈梅霞,正坐地桌前用膳,却没有看见沈志烨。灰兰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夫人。”
沈夫人见玳瑁刚走,灰兰又过来了,刚刚也是在沈梅娇的口中得知了太子妃与太子的关系有些个紧张,遂也没有做声,逗着怀里的孩子。
“太子妃娘娘是不是想夫人了?”沈梅霞撂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以手托着后腰,又圆又大的肚子令她总是得将身子尽量的往后仰。
“是,太子妃娘娘想夫人了,还没有用午膳。”灰兰道,“志烨少爷跟太子殿下礼罢随后而出,没有回来吗?”
“刚刚跟娘说了,跟随太子殿下外面转转。”沈梅娇道。
看着夫人只管逗得怀中的孩子,丝毫没有起身过到太子妃那一边去看看的意思,灰兰只得说“夫人,用罢午膳还请到太子妃娘娘处坐坐。我这便回去了。”
“肚子越来越大,孩子在肚子里也不着消停,我起来活动活动,也是好几天没见太子妃了。”沈梅霞起身说道。
“莫跟太子妃娘娘说得太多,夫人还是因为志烨弟弟求亲不成安绮公主一事,心中存了结,慢慢的就好了。”沈梅霞边走边与灰兰说道。
说来沈梅霞固执的脾气转变了很多,自从与方嫣红大吵以来,他爹突然间就没了,很多事情远超她想象,更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哪是一个人之事呢?
对方嫣红的恨入骨,也慢慢理解了太子妃对她的用心良苦,虽然还是迟了很多。
这一会儿,太子妃还没有用午膳,玳瑁为她敷擦罢伤口,衣裳都没来得换下,太子妃急忙的站在窗口处向外张望着,心中暗自揣度
“偏在这个时候,志烨弟弟前来,从不喜志烨弟弟的太子拉着他去哪儿转了?他心中打得是什么主意?”
她怎么能不多想?她怎么能不担心?
自小到大早已经被她娘给惯坏的这个弟弟,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占为己有,或者可以这么说,有的没有的他都可以随便的说,只要拿出足够的诱惑。
她好像已经看到太子对着他笑,而那笑的背后,是沈志烨把知道的以及听说到的,不论真假,有的没有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换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可能这些还都不是最坏的,最坏的就是牵扯到了她沈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百多口人,她的祖母在痛失了爱子后,大病数月不起,还能承受住什么?还有她爹,沈长清
有时候,她强压得心中的怒火忍着,还不是不想因自己一时间的冲动而牵连到她的家人,就比如说,坤德宫大殿之上,贵妃多次将矛头直指向她,还得飞扬跋扈的方嫣红。
想到方嫣红,怎么会不想到她的兄长,那个正在暗处造谣兴风、恶意重伤的方一世小人,胆子大得连苏昊这样的朝中臣子他都敢截杀,直接捏造连环车祸的现场,又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娘娘,梅霞昭训过来了。稍刻,待孩子睡了,夫人就过来。”灰兰上前道。
“嗯。”太子妃点了头,向外室走去。
玳瑁至窗前,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将窗子及窗台擦了又擦,一尘不染之后将窗子紧紧闭合,方转身而出。
沈梅霞又陪着太子妃娘娘少用了些午膳,正吃着,安绮公主来了,身后跟着肖二郎。
沈梅霞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肖二郎,什么也没多想,直接上前扯着她就开始说上了,太子妃一时间也不好上前说什么,闻得安绮公主道
谷</span> “姐姐,以前我也不知道你跟肖二郎之间的关系,今儿我说过来看你,就让她跟我一道过来了。”
“安绮,用过午膳了吗?”太子妃点了一下头,又关心道,“我让人重新摆菜,捡着你爱吃的。”
“用过了。”安绮道,“姐姐,我给你带过来些点心,我这就到我娘那儿去。”
说着话安绮公主起身往外走,太子妃随后送安绮出来,沈梅霞刚见着肖二郎就又要走了,遂也跟了出来,与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门口处恰遇见回来的太子与沈志烨,安绮躬身施礼道“安绮见过太子殿下,特带过来两盒点心,聊表前一时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前去府上谢意。”
“啊,安绮不必客气。”太子道。言罢又看了看一旁边站着的肖二郎。
“见过安绮公主,我是沈志烨,太子妃娘娘的亲弟弟。”沈志烨上前道。
转眼就是过去了三年多,沈志烨没往高了长多少,却往粗里憋了不老少,脸上的肉更多了,特别是一笑,眼睛立刻成了一条肉线。
安绮公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转身往另一处走去,肖二郎在后紧跟着。沈志烨却急道“安绮公主,慢些走啊!一会儿,再过来呀!”
“志烨!”太子妃道,“休得无礼,安绮公主已经订下了亲事。”
“志烨!”太子道,“你不用担心,肖二郎制服过惊马,有两下子。”
“肖珍珠从小就在我家里赖着不走,我还不了解她吗?”沈志烨道。
“太子殿下,我先回去了。”沈梅霞与太子礼罢走了回去,没有同沈志烨说话。
入得室内,宫人端上茶点,太子妃给太子斟了一杯茶道“刚刚带着志烨去了哪儿,我打开窗子时,见你们从园中走过。”
“啊,我看到你了,还朝着你挥了手,就领他四外看看。”太子道。
说着话,沈夫人跟沈梅娇走了进来,见太子急忙的上前施礼。稍刻,太子转身出去忙其它事。
沈夫人自是看到了太子妃耳朵上有伤,敷着药还透出来斑斑的血迹与红肿着的半边脸,当娘的,怎么说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想问又知道问了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遂直接安慰道“莫逆着太子来,事务繁忙,他也有焦躁之时,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娘,志烨不可将学业中断。”太子妃忧心道。许多的话,自是无法直说,也不能往外说。
然而,坐在一旁边吃着安绮公主送来的点心的沈志烨可是不愿意听这话了!
哪里是学业不可中断,而是跟本就不学无术,也不知道打跑了多少个前来教习的先生,到了出多少钱也请不来先生教他的地步。
本就认为二姐姐不帮他的忙,眼睁睁的看着安绮公主嫁给他人,这一时,又闻得二姐姐话里似乎是嫌弃他不学无术,恼火道“娘,回去了!”
说着话,就独自走了门外怄气去了!
沈夫人的脸色也撂了下来,起身施大礼道“打扰太子妃娘娘了,我们这就回去。”
太子妃知道她娘这是溺爱着沈志烨,跟她又来气了,遂急忙将沈夫人扶起来道“娘,莫将志烨弟弟宠坏,他也长大了,我正有话要跟你说。”
稍刻,宫人退到外室,太子妃拉着沈夫人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定要严格管教沈志烨,不可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便是不思上进,看不下去一个字也要让他学习点什么,不可如此的荒废光阴下去。
沈夫人也知道这是对沈志烨好,但习惯已经养成了,想在改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也只能点点头。
稍刻,沈夫人要回去了,太子妃命灰兰取来一件玉珠串带给祖母,又将一枝金钗给沈夫人插在发间,还是嘱咐着关于沈志烨之事。
看着沈夫人与沈志烨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外,太子妃的心啊,却怎么也放不下来,她总觉得,沈志烨会惹出祸事来。
翌日。
从坤德宫回来,还没等喝上一口水,一个宫人来报“太子妃娘娘,传太子殿下口谕,太子妃娘娘今日园中浇花。”
“什么?我没听错吧?太子妃娘娘园中浇花?”灰兰惊诧道。
“娘娘,太子确是如此说的。”宫人道。
“啊,下去吧!”太子妃道。
歇息了一会儿,见室外阳光很足,太子妃更衣罢,取一顶帽子戴在头上遮阳,灰兰等几个宫人紧随在后,来到花园中浇花。
消息不胫而走,没多一时,延庆宫中的人好像都出来,三五成群的站在暗影之中看着太子妃娘娘浇花。
“她犯了什么罪?”
宫人大吃一惊道,“她怎么一日之间成了浇花养草的园工杂役,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娘娘啊!你们看,她的样子,将头用帽子盖起来,连脸也遮挡起来大半张。她犯了什么罪啊?”
“你可真是少见多怪又能刨根问底的,”
另一个宫人毫不客气地接下话茬道,“她犯下了何种罪?她的罪就是惹怒了太子,你没看见昨天她就红肿着脸吗?除了太子能治她的罪还能有谁?”
“自小名动京城,才貌惊人有个什么用?不过也是有这么一天,好像连我们都不如了,去做那出苦力的园工杂役,谁能想得到啊?”一个宫人唏嘘道。
“她会浇花吗?别怄着气将花都给摧毁了吧!”方嫣红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太子妃走了过去,“我今天要好好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浇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