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抬到了空荡荡的一个房间,她还没有从昏厥中醒过来。
华月姑姑哀求着跟了过来,空荡荡的室内地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
少刻,御前管事的公公将宝剑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多说什么,抬眼瞟了一下房梁之上没有解下来的白绫,转身出去了。
华月姑姑回头这才看见房梁上悬挂着的白绫唬得一哆嗦,很明显,公公这是给了方便,可以二选一,死法不受限。
这滋味儿可不好受,好比刀架到脖子上,不知道哪一下就被‘咔嚓’了,只觉手脚冰凉,心跳短促又剧烈,站在鬼门关之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心神不宁,来来回回的踱步。
想了又想,华月姑姑将到嗓子眼又咽下去,来回折腾好几遍的话还是提了上来。
她走到门口处,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手推门。
御前管事的太监命令侍卫打开门,华月姑姑上前低声道:“公公,我觉得,有件事还是有必要前去告知圣上一声。”
“啊,”管事的太监道,“你说。”
“皇后私自调动皇城内禁卫将延庆宫给围上了,原因就是圣上突发疾症,又听闻假太子之事,担心他到圣上跟前行刺。”华月姑姑看着太监管事的脸色说道。
“皇后掌管后宫,有权利调动女官升降及管理嫔妃,如此这般调禁卫围了延庆宫,岂不是干朝涉政犯了大忌呀?圣上甚至都不让后宫嫔妃出入乾清宫,皇后怎么如此糊涂啊?”太监总管锁眉问道。
“公公,此一时情况特殊啊!
皇城被围,喊杀声连成片,皇后头一次,也是事出有因,也是为了圣上的安危、胜觞的江山社稷而着想;
也有可能,是圣上曾口头上、临时性的赋予了皇后危急关头可行使一定的权利。但还是告知圣上一声为好。”华月姑姑解释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管事太监道:“圣上正在气头上,稍等一会儿吧!
稍等一会儿我将这件事汇报给刘公公,刚刚刘公公确为皇后求了情,说胜觞朝数百年基业,还没有出现过皇后直接被赐白绫、诛九族之事。兴许,皇后还有命在。”
“有劳公公了。”华月姑姑跪地给管事的公公磕了个头,退回到室内。
毫无征兆,倾盆的大雨戛然而止,天空中的流云飞走,雨后的天空月华如水。
与刚刚的暴风雨到处一团漆黑相较,这一时,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流,映衬着天空,仿若天空中皎月落到了地面上,照得四处通亮。
‘哗哗哗、腾腾腾’
一人在前抱头鼠窜,身后几人引兵狂追,水花踩起得数尺之高,忽闻得身后人大吼一声:“哧呀----,哪里跑,拿你狗命来!”
遍地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抱头鼠窜之人脚下一个没抬利索,‘扑通’一声被绊倒,摔得个四仰八叉!
刚要往一边轱辘,一个人影猛然窜至他身边,‘噗嗤’一声剑尖就戳在他的胸前。
“肖二郎,看在同门的面上,今日你若放了我,来日我能送给你一座金山,保你这一辈子亨受不尽。”倒地者被吓得面若死灰挣扎道。不是别人,正是方一世小人。
“啐,”肖二郎啐了一口道,“说,胡利辉跟你爹方贵在什么地方?我饶你不死!”
“我不知道,”方一世一晃脑袋道,“这件事情跟我爹无关!”
‘噗呲’
肖二郎手腕稍一用力,剑尖又往下戳了一下,鲜血喷溅而出,疼得他呲牙咧嘴道:“我说,但你先放开我!”
“你要是敢跑或者撒谎,我一剑削掉你脑袋当球踢!”肖二郎恨道。
肖二郎早在书院之时就很了解方一世小人之卑鄙,心里有所准备,却也没有料到将剑尖刚刚挪开之时,方一世搂起一把浑水甩向肖二郎。
趁着肖二郎稍往后一踉跄,方一世身子往旁边一轱辘,顺袖子当中甩出一把袖箭直奔肖二郎面门打来!
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肖二郎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好一个阴损歹毒的方一世,不得好死!”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得‘扑通’‘噗嗤’两声,肖二郎被一脚踢出丈远,摔躺在地面上,方一世小人被一剑削首。
正是卷昊飞起一脚将肖二郎踢倒,何夕抡剑将方一世削首。
肖二郎一轱辘爬起来,心中可恨死方一世这个小人了,险些命丧其手中。
眼见着尸首分家的方一世,脑袋滚出了老远,泡在一个水泡子泥洼当中,以牙啃地,竟然啃着往尸体这一边奔来,好像瞬间接到一起能活了一般,看得人心惊肉跳。
‘噗嗤、噗嗤’
肖二郎以剑猛刺在方一世小人的尸体上,还不解气,上前飞起一脚将方一世往前啃来的首级如球一般踢飞,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通’一声摔出得老远。
“夜叉,快走!”
何夕喊了一声道:“胡大恶人在前面不远的茶楼里,要他命去!”
肖二郎转头之时,见卷昊已经奔出很远,想都没想,跟着何夕就往前狂奔,她非得亲手砍死这胡大恶人不可!
跑出了一条街,眼见着很多的人打杀在茶楼门口前,乱成一锅粥,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月亮被一片云雾住,影影绰绰看得不是很清楚,肖二郎也顾不得许多了,见人就砍,直奔茶楼大门口前冲来。
她知道,卷昊与胡大恶人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煎熬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夜非杀了这恶人泻恨不可!
卷昊最初险将命丧在恶人的手中。
然后,是卷铁与他娘的死,还有一病不起的肖曲燕她的长姐,还有与沈梅棠、六一之间的仇,哪一样都够了这胡大恶人死上十遍、百遍!简直罪不容诛、罪大恶极!
肖二郎虽为一女子,但从她挺身制服惊马事件上来看,她的勇猛可是超过了一般的男儿。
手中的宝剑抡得起飞,几乎是杀红了眼,惨叫声不绝于耳,谁还敢靠前,不自觉得就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三层木质雕花的茶楼高高耸立在眼前。
肖二郎自小住在这京城里,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平常日子里很热闹,王孙贵胄的公子哥聚在此处饮茶豪赌,个个出手阔绰。
然而,在这喊杀声连成片的大半夜里,哪还有什么喝茶水豪赌的公子哥,早散个一干二净。
忽见一个步统军的小头目,站在门口前正愣愣的看着她。
开战之时,肖二郎就随在喋虚先生、还有兵部尚书令绍之詹身边,这圆轱辘滚一般的身段,让人过目不忘啊,当然是认得肖二郎。
“呔,人在哪儿呢?”
肖二郎冲着他闷吼一声。这吼声一出,形同猛虎下山一般,唬得他一哆嗦,手中的刀差一点掉地上。
“在上边呢!”那人应声道。
肖二郎快步冲进茶楼内,一楼是桌倒椅翻,杯碗盘碟全都在地上呢,狼藉一片。
一把蒿起一个伤者,不待肖二郎问,那人直指楼上,也顾不得许多,肖二郎是大步往上冲。
刚刚到二楼的门口处,忽然闻得楼上传来一阵冷笑之声,仿若地狱的门没关紧跑出来做恶的恶鬼,听得人毛骨悚然:“桀桀桀”
肖二郎一怔,紧跟着听出来了胡大恶人的鬼笑。
记得初次街头两车相剐,打成一团,这恶人手中举起一块大石头要砸死马车夫,嘴里就是发出这种渗人之笑。
手中攥紧了宝剑,肖二郎沿着楼梯而上,实是出乎意料,眼前的场景令她大吃一惊!
浓浓的一股油味儿刺鼻,就好像是巨大的油桶突然被打翻了一般。
只见卷昊、飞溯还有何夕与步统军统领等十几个人靠着门口处的墙边而站,直瞪着中间之人。
前方一根圆柱之上五花大绑的捆着两个人,发髻散乱着将脸遮挡,从衣着上看这两人的年岁并不是很大。
‘哗啦’
一声响,两个穷凶极恶的家奴将手中的液体浇到他们的身上,呛人的油味刺激得人直做呕。
另两个家奴手中擎着猛烈燃烧的火把上前,看着莫名的让人浑身打颤,只要那火星子不待落地的一瞬间,必是燃起轰天的烈焰,眼前的一切,灰飞烟灭!
“好狠毒的胡大恶人啊,但不知这柱子上绑得是什么人啊?”肖二郎的心猛然间提到了嗓子眼,向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盯去。
还以为是这茶楼里的伙计或者是豪赌成性的公子哥,被胡大恶人抓来当人质威胁。
却没有想到,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
肖二郎差一点儿将心从嘴里吐出来,自小到大一块儿长大,即便是脸被遮挡着她也能辨识个差不多少,十有八有是齐安平跟沈志烨!
看到沈志烨,肖二郎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立刻结果了他的狗命!
虽然,事出有因,不能全都怪到他一个人头上;
但是,正是因为他的贪得无厌,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占为己有,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一步步的陷入泥潭沼泽。
以至最终将沈府卖了也不够还上他的赌债,沈长清也被这一伙恶人所杀,老太太也跟去了……
“桀桀桀,立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将北城门打开,否则,我立刻烧死这俩人!”胡百克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形若臭水沟里蹦出来的大癞蛤蟆成精一般呲牙咧嘴道。
半晌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退一步。
“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胡百克晃到柱子前,从恶奴手中接过一把匕首,只晃了一下,那人立刻结巴着吼道:“准,准备马车,打开,打开北城门,放他走!”
肖二郎一听,确是沈志烨无疑,他自小便有着说话不清晰,有点结巴的毛病。
眼见着众人等还是没有动弹,胡百克一刀就戳在另一人的肩胛窝上,紧跟着一声惨叫,肖二郎听得出确定齐安平。
这一刀若是戳在沈志烨的身上,可能她无感,但戳在齐安平的身上,她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虽然说,俩人一见面就打嘴仗,但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打嘴仗何尝不是一种交流方式?
何况,齐安平是她的亲四姐夫,四姐萧曲莺一腔痴情等了他多少年才成了一家人,两人的女儿还不到一岁。
齐安平若再死到胡大恶人手中,四姐姐不得哭死!
想到此处,肖二郎想都没想,大步走向前道:“放了齐安平,我送你出城!你们立刻去备车。”
众人等一愣,目光都聚焦到胡大恶人身上,却没有注意到从后上前的肖二郎。
卷昊咬了一下嘴唇,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对肖二郎勇气的钦佩还有担忧。
“桀,”胡百克狞笑,“认识,捆了她,放了他!”
“大少爷,放,放了我,放了我啊!”沈志烨结巴道。
“我同意,她同意吗?”胡百克看向肖二郎。
肖二郎一声不吭,看都不看沈志烨一眼,满脸的鄙视!
恶奴将五花大绑的肖二郎捆到柱子上交换出齐安平。
忽然见,胡百克从恶奴手中接过一瓶液体,站在肖二郎的跟前,兜头盖脸浇下来,口中散发着阵阵臭气,狞笑不止……
顺脸而下的油味儿,薰得肖二郎做呕,自小到大,她就是闻不得这种油味儿!
齐安平被人搀扶到楼下,迅速的扒下他身上的衣裤,这要是贴上一点儿火星,瞬间得化成一股灰!
肩胛上的大血窟窿不停往外冒着血,齐安平抬头看着楼梯口处是泣不成声!
肖二郎拿她的命换回他的命,这般凶恶人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样?
稍沉默,只片刻。
步兵统领下得楼来,吩咐人等准备马车,通知守在北城门口处的陈洛久做好准备,放出胡百克。
恰在此时,一帮人等拥簇着一人快速而来。
步兵统领上前单膝跪地如实回报。
来者正是手持圣上宝剑,可先斩后奏的六一。
见他点头,转身直奔北城门。
傻在当场的齐安平熟悉他啊,惊诧道:“他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