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后，孙老夫人和孙太常都发现，平常奶娘三请四劝五哄的熙儿，拿着勺子乖乖坐在林娘字和魏柏中间吃饭。

    仿佛就像一家三口般融洽。

    “熙儿，吃不吃鱼。”孙老夫人让乳娘给熙儿碗里放一块鱼肚。

    熙儿摇摇头，孙老夫人看向林娘子。

    林丛丛先愣了愣，她刚才在看孙七娘和曹衡默不作声的相互夹菜，没照顾过孩子吃饭的人顺着师母的视线转头落到熙儿身上。

    一旁的奶娘夹了一块鱼肉，孩子拒绝的用手挡住了大半边碗。

    “是不是吃到过鱼刺。”林丛丛瞧出白团子眼里的害怕。于是问她。

    熙儿点头。

    “没有刺，大鱼剔骨了。”奶娘说。

    “我试试。”林丛丛旋即夹了一块，鱼肉软乎，刚到碗里就吧嗒成碎，然后，让人措手不及的是，鱼肉落下，她筷子中间夹着一根月勾似的白骨——鱼刺。

    林丛丛都呆住片刻，呃，厨子剔骨的技术也太差了吧。

    看到真有鱼骨，熙儿马上捂紧小碗表示拒绝。

    魏柏也没想到林娘这急转直下的运气，他知道她喜欢吃烤鱼和鱼头汤，蒸煮的鱼不太吃，奈何师母的态度，她只好上手去试，默默把碗对调的人，不想看到妻子为难，还是他来吃吧，魏柏不挑食。

    夫妻俩固有的默契使得孙府里一桌人其乐融融，但东宫里的太子对着太子妃特布置的饭菜味同嚼蜡。

    “太子，我的两位妹妹厨艺不好么。”薛攸宁

    问道。

    “我之前用过饭，现在不饿。”太子放下调羹匙，他知道母后通过宝娘她们给自己施压，然而薛家却比其他大族更快的送美人过来，薛氏识时务得让太子如鲠在喉。

    孙氏、贺兰、冯程楚魏仍按兵不动，甚至心疼自家闺女的孙氏直接婉拒皇后的召见，自然也有并不意属侧妃之位的考量，但他们的定力，是自乱阵脚企图用女人保住自己一身富贵的薛家没有的。

    太子身负重任，不可能让储君后嗣悬空。

    但薛家送来的美人，他先天的就厌恶。

    “宁儿，我还有事，你自己夜里注意些，别贪凉。”太子起身，并未给薛攸宁挽留的机会，大步离开了太子妃的寝宫。

    直到视线再也看不到丈夫的背影，薛攸宁才怒而扫落桌前的碗筷，听到瓷碗碎裂的乒乒乓乓声，她心底的郁恨才得以纾解。

    父亲和母亲命薛攸宁尽快让太子宠幸薛氏女，她生不出来的，薛家其他女儿能生。

    “太子妃姐姐何必动怒，您不愿意，我们都能看出来，太子当然知晓。”薛小妹踢开地上的碎瓷，坐到薛攸宁对面。

    “我已经愿意让你们侍寝，难道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薛攸宁狠狠盯着她，小娘子二九年华，长开的粉面比桃花还娇，想到这样一张面孔和太子在帐中……

    她不能想，薛攸宁不敢往下想。

    将夫君分给她人，薛攸宁做不到，爹娘以死相逼，她才松口只要太

    子看上，自己绝不阻拦。

    薛氏的富贵，天家的子嗣，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锁栓在薛攸宁脖子上，压得她无法喘息。

    丈夫不愿意，薛攸宁心底是窃喜的，也是惶恐的，喜的是他心里还有她，惧的是如果薛家女儿无法生育天家子嗣，就意味着他们好日子到头了。

    “姐姐，皇后给了您三年，母鸡还知道抱窝，姐姐呢。”薛小妹讥讽道。

    “放肆！本宫是太子妃！”被冒犯的薛攸宁蹙眉怒视。

    薛小妹根本不惧，直陈薛攸宁过失：“是一个不能生养的太子妃，姐姐与太子夫妻多年，怎还如此愚蠢，你摆出不愿意的面孔，让太子如何宠幸我和妹妹，太子爱重姐姐，姐姐才更要全了夫君的颜面才对！”

    “姐姐难道是想等孙七娘进门后生下皇孙，让孙氏对薛家赶尽杀绝么。”

    “我没有，我只是……”薛攸宁在堂妹质问中越发心虚，她知道皇孙和薛家休戚相关，更明白孙氏绝对不会让孙七娘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没有儿子做依仗，光靠丈夫宠爱断然不能长久。

    她也会年老色衰。

    咬牙切齿又如何，谁让她肚子不争气，薛攸宁两眼出神的盯着裙摆，昨日皇后又让御医来请脉，她癸水正来着，不可能有孕。

    无子的皇后形同虚设，夫君死后就得仰人鼻息度日。

    薛攸宁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今夜，太子若回来，你们二人就去侍寝。”手覆在隐隐难受得小

    腹上，太子妃想到以后突然下了决心，薛家无论是谁先生下皇孙，她都要留子去母！

    薛攸宁狠起心肠，而离了东宫的太子却彷徨如故，他换了一身侍卫的衣裳漫无目的的徒行在街上。

    本想去公主府，后又想起宝娘还在宫中。

    无处可去的人，颓然坐在河岸边发愣。

    “娘子，你等等我。”丫鬟提着酒壶，跟在一个落拓不羁的娘子身后。

    听到脚步声，太子转过眼，来时的路上，一位风姿绰然的娘子徐徐走来，她一身冷色的襦裙与手中前后晃荡的酒壶格格不入，她似醉非醉，嘴里嘴里哼着走调的小曲儿。

    太子见到她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他起身拦住去路。

    拎着酒壶的娘子停下步子，原地踉跄了一下，吓得男子伸手虚扶着：“十二娘。”

    孙十二娘，孙太常的幺女。

    “萧颍言？！”孙十二娘直呼其名，把身后要怒斥登徒子的丫鬟吓得面无人色。

    萧颍言是谁，当今太子！

    “你又喝酒了。”他顺走十二娘手里的酒壶，凑到鼻尖闻了闻，呛，果然是烈酒。

    咯咯，十二娘笑了，挑眉道：“你又偷躲起来哭了，我说你优柔寡断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十二娘年长萧颍言六岁，孩童时他就总叫她姐姐。

    叫了姐姐就要挨训，萧颍言没少听十二娘斥人的话。

    耳熟能详了。

    “我长大了，姐姐怎么还把我当孩子。”

    “你觉得大就大，让开，别挡着我喝

    酒。”十二娘不愿与他说话，挣开人继续往前走。

    河岸曲折，茅草丛里不知藏了什么歹人、恶兽伺机而动，她身后只跟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萧颍言哪里放心：“姐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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