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也行。看样子，只要里面不穿衬衣就肯定合适。别担心，你穿着这套衣服是好看的。”一般在外人跟前展示了短板，心里多少都会不自在吧。池云云很理解他，真心安慰了几句。吃过早饭，便骑着摩托车一溜烟去乡里了。

    宋延端这时也冷静下来。他再嫌弃这破旧的摩托车，再嫌弃乡间颠簸的道路，还是得按着池云云的要求，学会骑摩托车。否则，他在这里要呆上一年，难道一次都不去乡里和县里？难道每次去都要去求那个毛丫头驮自己？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高定西装，想想这桃源村连快递点都没有，也没办法再买新西装。只得咬咬牙，任命地换上了红白两色相间的运动服。然后打了一盆清水，用修长手指洗着抹布，准备擦摩托车上的油污。

    秦梅出来看见这情景，说：“不用费这个事儿。出去跑一趟，就跟在土里打过滚似的，到处都是灰。”

    宋延端想想也是，索性直接推了摩托车去外头练习。到底他有基础，试了几回，就能骑着在村子里溜达了。

    Get到了生存所需的新本领，宋延端心情大好，决定独自去入户走访。

    翻开下一户村民档案。王成龙：26岁，贫困户。他诧异，年纪轻轻就当贫困户，是有病还是残疾？目光往下移，致贫原因那一栏，写着：没挣钱意愿。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并且，没有池云

    云跟着。

    那又怎样？难道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

    宋延端敲响了王成龙的院子门。

    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趿拉着破旧的拖鞋，无精打彩地给他开了门。

    “你好。你是王成龙吧？我是咱们村的扶贫队员，我叫宋延端。今天来入户走访。”

    那年轻人看他一眼，“昨天我在村子里见过你，进来吧。”他太瘦，脑袋就跟架在肩膀上似的，一摇一晃。

    宋延端环顾院子，院墙是用几道木棍拦出来的，长满了杂草。当中的两间屋子是土坯墙，看着很简陋。他忍不住轻轻摇头。

    进到屋子里，宋延端也没跟王成龙客气，问他：“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王成龙摊坐着，无所谓地说：“没劲儿，提不起精神。”

    “有没有不舒服过？”

    “每天都感觉不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法？”宋延端感觉自己陷进了提问循环圈，但耐着性子问道。

    “反正就是不舒服。”王成龙靠在脏兮兮的墙上，漠然地回答。

    宋延端换个角度询问，“你家里有多少亩地？”

    “不记得。”

    “你平时做什么？出去打工吗？”宋延端继续提问。

    “身体不舒服，打不了工。”

    “你觉得生活困难吗？”

    “困难。”

    “怎么个困难法？”宋延端追问道。

    “没有钱花。”

    宋延端又看看他的资料，他并没有生过大病记录。像他这么年轻，应该会认字。他有手有脚，只要愿意出去做事，怎么

    都不会陷入贫困的境地。他盯着王成龙，薄唇一启，开口刺道：“没钱花就去挣啊！你整天躺在屋子里，天上能掉馅饼吗？你去地里看看，头发花白的大爷都在劳动。偷懒可耻，劳动光荣！”

    王成龙被宋延端这番话给说懵了。咦？听说连刘婆婆家的大公鸡都敢叨他，昨天亲见他跟在池云云身边不吭不哈的。王成龙当他是软杮子。可此时他带足了上位者的气势，目光犀利又带有震慑性。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惯了躺赢的日子。王成龙自不愿意背朝黄土面朝天，在地里流着汗水刨食。以前他也被族里的亲戚骂过，帮扶队员也没少给他做思想工作，都没改变他的活法。可这一次，他脸上竟然起了发烧的感觉，嗫嚅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

    宋延端也没指望自己能骂醒他。他收起资料，起身往外走。

    王成龙伸手叫住了他，“那个，你能不能借钱给我。”

    宋延端盯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王成龙被迫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他塌着背，搓手道：“家里断顿没米了。”

    “贫困户发的补贴呢？一个月有221块钱。”那本《扶贫手册》，宋延端早就记在脑海里，谁也别想糊弄自己。

    王成龙垂着眼尾，然后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我吃得多，每个月发的补贴都不够。”

    宋延端想到池云云热心帮人的情景，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红票子，

    “拿去。年纪轻轻，要自食其力！”

    拿到钱就是王道。这时不管宋延端说什么，王成龙把红票子紧紧地攥在手里，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承。

    从王成龙家里出来，宋延端抿紧唇，心里堵得慌。这个年轻人，显然就是抱紧贫困户这身份不放手，等吃靠要的烂泥，扶不上墙。对他这样的人，训斥的作用不大，要怎样才能让他改变想法？

    宋延端想了一会儿，大脑里乱糟糟的，想不出来办法。

    刚走到村委会大门口，宋延端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女的。他转头看去，只见路口一个姑娘正冲自己招手，一副熟稔的样子。

    姑娘打扮得入时，穿着花裙子，头上是遮阳帽，脸上还有口罩。宋延端一时没认出来。

    姑娘到了宋延端跟前，把口罩一摘，露出一张精致化妆过的面孔。她笑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人家了？我是陈梓涵，你忘了吗？那天就是我，托人把你从县上送到村子里的。”

    哦。“你来这里……？”他语气平淡，面无表情，与姑娘的兴奋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们温河村，离这里不远。正好村子有人过来，我搭便车想来看看你。”话是这么说，但陈梓涵可不是顺便来的。她抿着涂了斩男色口红的唇，冲着对方英俊不凡的面容，甜甜地笑着。

    宋延端不认为自己和这个叫陈梓涵的姑娘，关系好到能她来看自己的地步。他看了她一眼，

    不置可否，面色冷淡，走进村委会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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