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四十四章 玩嗨了!
    陈立东在大姑家停留了半个多月,干啥了呢?出海。

    先是跟李爱国的渔船出海捕鱼。那天饭后,跟着李爱国又准备了一天,包括采购陈立东和李太顺的靴子、手套、棉大衣等物资。3月28日,扬帆出海。没有帆,李爱国的船是柴油机动力体长十几米的小型拖网船。

    今年盘山的春季捕鱼季是从3月20号开始的。李爱国说开海那天,他们村的十几条船开到辽河湾二界沟,在祭祀现场,锣鼓齐鸣,祭师带领渔民祭礼,祈求航行平安、渔业丰收。然后近百条渔船扬帆,趁着潮汛,顺潮而出,驶向辽东湾腹地水域捕鱼。同时,岸上点燃爆竹,为出海渔船讨个好彩头,一年一度的北方春季捕鱼季就此开启。

    这次是第二次出海,李爱国家的这种木头船跑不远,尽管船上预备了柴油、煤气罐、食用油、大米、蔬菜,但是因为船小,撒几网就载不下了。出海往返一次顶多3天,出海回来到二界沟出售鱼获,有鱼贩子包船,不论鱼、虾、蟹、贝类、海参,全部收走。

    这次陈立东和李太顺都上了船,船上有李爱国和孙春燕两口子,还有一个跟船的小伙计,叫唐志军,岁数跟陈立东差不多。

    陈立东的出海初体验很不好,早上出发的时候很兴奋,看着海岸远去,深入大海怀抱,就有了一种海阔凭鱼跃的冲动,他甚至扶着船帮啊啊啊地吼了几嗓子,李爱国和孙春燕两口子对视一眼,揶揄地一笑。

    到中午的时候,不知是进入了深海,还是涨潮的原因,海面上的风大了,浪潮翻涌,木壳船冲风破浪,颠簸地厉害。陈立东把自己用绳子拴住,哇哇地吐了起来。

    中午伙食是米饭、炖土豆、海鲫鱼汤,陈立东一口没沾。折腾到下午两三点,陈立东把胆汁都吐净了,浪头也小了,他才舒坦些。

    傍晚的时候,李爱国、孙春燕和唐志军开始戴上手套放拖网,整条拖网是整理好放在船尾部的,船尾是平沿开口状。船向前开,网自动坠入海里,人站在旁边拨弄一下网上的纲绳,拖网有50多米的样子,放完后是20多米长的浮漂。

    网撒下去,人也没什么事情了。陈立东以为船长会看着海面,寻找鱼群,哪里鱼多船往哪开,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李国爱没有神神秘秘找鱼潮。拖网撒下去,船行驶的就是一条直线。李爱国告诉他,想找鱼群得安装声呐,装那玩意得十几万。

    晚上李爱国拿出了白酒,给陈立东和李太顺意思意思。夜里很枯燥,柴油机还在轰响,伴着船舷哗哗的水声。李爱国在机舱守着,其他人窝在狭窄的船舱里轮换着睡觉。船舱一股腥臭味,还有柴油的味道。海里晚上温度很低,陈立东用一条毛巾捂上口鼻、裹紧羽绒服、外边再盖一件军大衣,迟迟不能入睡。

    早上六点来钟的时候,李爱国他们他们三个穿上到胸的皮衩,开始起网。

    收网是机械操作,用船上的柴油机带动绞盘,卷起纲绳,网被慢慢收回来。

    这次鱼获很多,也很杂,有黄花、鲅鱼、鲈鱼、舌鳎、黑头、八爪,夹杂着海参、面包蟹,大概有五百来斤的样子。

    先一股脑倒进船舱,然后清理拖网,把拖网再次放下去,之后才开始分拣船舱的鱼获。陈立东和李太顺两人穿上靴子、带上手套,帮忙分拣,相同的鱼获放进同一个筐里,个头小的鱼虾蟹再扔回海里。鱼获分拣好后,摆在鱼舱里,再抽上海水,保活或者保鲜,现在天冷,也不用加冰制冷。

    到中午的时候,再起了一网,就没有早上那网收获多了。下午拉完最后一网,估计是到了近海的原因,收获的梭子蟹、虾爬子、海螺很多,鱼类就少了。这一网收起来,就不再下网,而是往回赶,不到四点已经回到了二界沟。

    船靠上岸,绑紧了缆绳,李爱国上岸去找鱼贩子。没多会儿就来了一辆单排车,众人把船舱的海鲜一筐一筐往上搬,李爱国盯着过磅、计数,然后结算、点钱。据李爱国说,这一趟除去油钱,能赚三千多块。

    当然,要赚这份钱并不容易。接下来李爱国要检修渔船、缝补拖网,华夏从八十年代就已经实施休渔期制度,出海捕捞作业的时间限定在春秋两季。所以渔民赚钱并不容易,拖网刮坏、甚至脱失也不罕见,遇到风暴天气、船毁人亡也有发生,这行就是挣个血汗钱。

    海也出了,鱼也捞了,大伙以为陈立东该返程了。不曾想,返家后,陈立东听李爱国说,他们家的木船是二界沟排船厂制造的,陈立东就怂恿李爱国带他去二界沟船厂看看。

    李太顺不想陪他浪,就开车回家打点行装,过几天再来接他。大姑父孙镇远也回家去收拾东西。

    李爱国带着陈立东到了二界沟的远航造船厂,造船厂的厂长叫张星华,40来岁,妥妥的东北大汉。在船厂他也被人称作“掌作”。排船需要木匠、铁匠、捻匠等多个工种的通力合作,通常有30多人,“掌作”就是这个团队的“技术领袖”。

    据李爱国说,他手里那条船就是从这里排的,花了20多万。

    排船这项技艺的延续颇具古风,从来也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更无精确的图画标示,只是通过匠人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的口耳相授,一代一代地传续了下来。

    掌作人的技术优劣决定着废料率的大小,也就决定了一艘船的造价,优者能为船主省下不少成本,更决定着所排船只的质量,也就决定了这艘船在使用期间的维修频率,甚至决定着船上人员的生命安全。

    而张星华家排的船就远近闻名。

    船厂除了办公、仓库等地方,制作的木船的工地是露天的,有三条船正在赶制,三条船大小不一样、进度也不一样,一条已经上漆,一条正在装外壳,一条刚开始拼接龙骨。

    那些有规则地码放在船厂的木头,是有讲究的,三种木头各司其职,槐木用来做骨架,落叶松用来做龙骨,红松做外壳的板材,内壳则用落叶松,抗腐蚀,这些不同质地的木头,根据它们适应不同环境的抗腐蚀性,选择不同的位置。

    据张星华介绍说,排一条船通常需要1800多块木板,经由22道环节将这些木板一块块拼装上去,严丝合缝那是必须的,若有一丝合得不够妥帖,那船就肯定漏水。30多个工匠这么做下来,一条十几米长的木船,大致需时60多天。

    陈立东兴致盎然地听张星华将排船的故事,最后问了一句“张厂长,您有没有想过造钢铁船?”张星华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排木船和造钢船是两码事儿,造钢船那是大船厂的事儿,我可弄不来。我们排船的手艺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我是准备干一辈子,哪一天这行干不下去了,我就退休。”

    陈立东也是恍然,他这么问肯定唐突了,铁船、木船,一个是铁匠活、一个是木匠活,当然不能混为一谈。陈立东是玩钢铁起家的,做木船没有纳入他的计划。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系统的科技研发平台里,“一种传统木制近海捕捞小型渔船”的项目已经被立项,模拟了制作过程,陈星华介绍的那些工艺都被录入了系统。

    从船厂出来,陈立东又去了附近的海鲜市场,应该说是海鲜一条街,整条街道全是经营海产品的,有批发有零售,附近有冷库,还有几栋海鲜大酒楼。

    参观回来,李爱国将要进行第三次出海捕捞。陈立东就不去了,受不了那份折腾。

    他骑上李爱国锈迹斑斑的嘉陵摩托,去了孙镇远家,跟着老爷子参观水稻薄膜育秧,还去看了当地的扣蟹放养。

    盘山是华夏最大的河蟹产地,有“蟹都”之称。这里的河蟹是海水里生、淡水里长,品种为中华绒螯蟹,个大、体肥、肉鲜。

    传说是李世民征东的时候,被围在海城。大刀王君可率军救驾,傍晚赶到了辽河上游三岔河。那时候是初冬季节,河上有冰不能渡船,可是冰又冻不结实人马不得踏河而过。这把王君可急得做起梦来,梦中一老人飘然而至,告诉他可以渡河了。梦中惊醒之后,探马果然来报河上架起一座桥。待得三军过桥之后,王君可回身一望,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那座桥居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河蟹搭起来的。据说河蟹背上的硬盖,原来本是光溜溜的,就是因为架桥渡军被马蹄踩过才留有一个马蹄印。

    这当然是民间传说。不过在60年代,盘山这个地方确实是“棒打獐子瓢舀鱼,螃蟹爬到饭锅里”。

    陈立东的老家滨海县,也养殖河蟹,据说蟹苗就是从盘山这里采购。

    这几天,在未来的红海滩,养蟹人在边上挖了深沟,划着小船进去,用勺子从铁桶里舀起蟹种撒进水里,花生粒大小的蟹苗有的浮在水面,有的沉入水底,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小东西,经历十几次蜕皮,到秋天的时候能长到半斤左右,成为膏肥味鲜的餐桌美食。

    陈立东痴迷于九十年代的乡间,留恋忘返。水田里,同样是耙地,一边拖拉机曳着旋耕突突突的驶过,一边是老牛拉着耙齿慢悠悠走来。公路上,载着水箱、装满海鲜的货车按响喇叭一溜烟驶过,路旁呢?几个孩童用鱼叉挑着鱼篓一边走一边嬉戏。

    这个时代,工业与原始、机器与牲畜、现代与传统、紧张与悠闲交错。这个时代的人向往着金钱与富足,后世人却怀念这时的纯真与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