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朝后退去,雨伞摔落在雨幕中,很快被雨水冲刷远去。
她没去捡雨伞,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都在反射着文府惨烈的一幕。
满院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冰冷的躺在地上!
她没见过杀戮,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杀戮!
锦衣卫,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皇帝,又为什么要如此狠毒!
文府被灭门了,应当是被灭门了,连根都给铲了!
徐妙锦倒吸凉气,双目无神的回到徐府。
徐家三兄弟见浑身湿漉漉的徐妙锦,心疼的道:“五妹!”“你,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徐妙锦心有余悸,后怕道:“去了一趟刑部,去了一趟文府……阿嚏!”徐辉祖阻止她继续说话:“先去泡个热水澡,好了过来说话。”徐妙锦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便神色痴呆的离去。“大哥,这……”
徐膺绪面颊有些不悦,“五妹怕不是又被伤了。”徐辉祖不置可否。
徐增寿怒道:“五妹这是做什么啊!她撇开我们,去救朱怀,可朱怀领情么?为什么要作贱自己?!”徐辉祖蹙眉,厉声冲徐增寿道:“住口!你就这么编排你亲妹妹?!”徐增寿欲言又止,低声道:“我没有。”没过多少时间。
徐妙锦去而复返。
徐辉祖看着徐妙锦,道:“五妹,703你是不是去找朱怀了?”徐妙锦依旧心不在焉,“嗯。”
她是瞒着徐家去找的朱怀,她为了朱怀,甚至不惜将徐家的所有秘密拿出来,甚至可以让徐府彻底和文家撕破脸。
这些事,她都瞒着徐辉祖,瞒着徐家三兄弟去做的。
她以徐家的名义和朱怀说的那些话,其实根本不代表徐家立场,代表的是她自己而已。
她也考虑过后果,一旦她真用文家的那些肮脏的秘密去裹挟文豫章,这无异于就将中山王府的诚信全部丢完了。
更严重的,中山王府会因此失去更多的盟友,令人排挤、厌恶!
官场上的是非和勾心斗角审时度势,她聪慧如此,又怎可能不知道?
她又怎不知道会给徐家带来怎样的麻烦,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牢狱内,她智珠在握的和朱怀说的那些话,有多么沉重,朱怀不知道,她怎么不知道?
可是,这些后果,她从没和朱怀说过。
她只是想单纯的救下朱怀,不惜一切代价。
她也考虑过,一旦自家三个长兄知道她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朱怀是个性情中人,徐妙锦又何尝不是?
只是这些事,她没必要告诉朱怀,也没必要告诉任何人。
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所有的后果,她一个人担着便是。
徐辉祖看着久久沉默的徐妙锦,见她(bdee)脸色惨白,蹙眉道:“那个朱怀,又对你说了什么话?”“五妹,不是大哥说你。”
“我知道你肯定去救他,而且以你的性子,指不定还会出卖徐家利益去救他。”“可换来什么?”
“换来你现在这样狼狈不堪吗?”
徐妙锦愣了愣,抬头看着徐辉祖,冷不丁道:“大哥,文家,被灭门了。”咯噔!
徐辉祖忽的一愣,手中茶盏应声落地。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呆怔,目光死死盯着徐妙锦!
刑部牢房。
朱怀本来是不愿意将牢房大门打开的,毕竟在坐牢,要有坐牢的样子。
可是狱卒一个劲的劝朱怀,朱怀无奈,才准许狱卒将牢门打开。
隔壁如死狗的狱友老头,已经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眼中的羡慕已经一片赤红。
同样是坐牢,自己这是真坐牢,人家……这是来享福的呐!
朱怀正在发呆之际,老爷子拎着提篮缓缓走来。
朱元璋看了一眼牢狱的大门敞开,微微有些蹙眉。
自顾自走到朱怀牢房内。“老爷子。”
朱怀赶紧去迎接,“您做,环境有些恶劣,您老救活着。”朱元璋呵呵道:“再恶劣,有咱小时候恶劣……”
老爷子有些沉默。
看着破败的桌子上盖了崭新的桌布,看着被单被罩都全新的,又看着桌子上两盆盆栽花朵,和一堆糕点酒水。
他沉默了。
“你确定你在坐牢?”朱元璋狐疑的看着朱怀。
“臭小子,你这是将这里当成邸舍旅馆了是吗?”“一点苦都受不得了?”
“还有,牢房大门都给你打开了?”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不是在对旁人说你在搞特殊,你比别人尊贵,就能搞特殊?”“你让其他犯人看到怎么想?”
“是不是说咱刑部牢狱是摆设啊?谁还会畏惧刑狱?”朱怀有些无奈。
他知道老爷子最在乎这些小事。
见朱元璋背着手,气咻咻的喘气,朱怀尴尬的挠头:“是檀儿那丫头送来的。”“我让她莫弄这些,她又不听。”
“我没想搞什么特殊,甚至这牢房的大门,都是狱卒求着我打开的。”朱元璋再次呆怔,他感觉智商受到侮辱了。老爷子怒道:“扯淡!”“我,我作证!”
隔壁,那狱友老头高高举着手。
“我作证,是有个姑娘来给他布置牢房的。”
“还有还有,牢房的大门也是狱卒求着他开的。”朱元璋:“……”
他又恼怒又想笑,面上带着哭笑不得的纠结面容。“哎,咱服你了,走到哪都不带吃亏的!”朱元璋也不在这些事上纠结。
他大喇喇的坐下,将提篮打开。
红烧鱼、烤整鸡、酱肘子、烧驴肉、蒸腊鸭。
五个菜,都是硬菜。
朱怀狐疑的看着老爷子,这个平常吃饭只‘吝啬’到吃一盘萝卜干一盘青菜的老头,此时居然会拎着这么多食物过来。
他不解的问道:“老爷子,咱两吃不了这么多,不是浪费么?”“我!我我!给我吃!”旁边狱友老头再次高举双手。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滚一边去!再逼逼叨叨不休,给你屁吃!”骂完之后,他才柔情似水的看着朱怀,面颊微微有些松动。“没事儿,你还在长身体,这两日在牢狱委屈你了,”“多吃点,长身体。”
“你爷爷十八岁那年,都恨不得把家牛给吞了!”朱怀知道老爷子在心疼自己。
感动的道:“谢谢,爷爷,不孝孙……让你操心了。”听到这话,朱元璋心里不是滋味。
他面颊背过去,老了,越来越听不得这些话。
可他还是狠心的道:“大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犯了罪,就该在牢房内待着。”“咱不能搞特殊,不能让别人撮咱皇帝脊梁骨,咱皇帝要一视同仁。”“你,能明白么?”朱怀点头:“明白!”
朱元璋继续道:“咱没让你出去,因为你还不清白,你进来的堂堂正正,出去了,也得堂堂正正走出去!”“你在牢狱,咱比谁都心疼!”
“他蓝玉也好,常茂也罢,不否认是真心待你,可你是咱孙子,是咱的骄傲,是咱的一切!咱比谁都想让你早点出去!”“可你现在出去,那不就害了你么?”
“大明的这大染缸,浑浊的狠,爷爷要让你清清白白的,杀人,咱也杀的光明正大!”朱怀有些动容,轻声道:“爷爷,我,都明白的,您老,不要操心了。”朱怀伸出手,到朱元璋耳夹背后,将几缕发白给捋到耳朵后面。
朱元璋摇头:“咱不操心?你是咱孙子,咱怎么能不操心,咱到死也要操心!”“我长大了。”朱怀道。
“屁!长大了不还是在惹祸么?”朱怀道:“可是……”
“你有理是么?爷爷都知道了,你是有理。”“可你就不能和咱提前说说么?”
朱怀看着他,迷茫的道:“可……我去哪里找你啊!”
咯噔!
朱元璋呆住了,苍老的面颊凝固,神色变的无比纠结,心口有些微微做疼,高昂的头颅,缓缓垂下。“咱,咱……”
看着朱怀那迷茫无措的脸色,老爷子的心,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