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内陷入死一般沉寂。
偶尔能看到朱元璋嘴角有些抽搐。
刚才朱怀说的话，甚至隐约让朱元璋有些羞愧。
一个皇帝，沦落到要利用一个女人来达成目的，不管什么样的目的，出发动机都是可耻的！
朱元璋抿了抿嘴，抬眼看着气咻咻的朱怀，叹息道：“你小子，性子还是那么暴躁，跟咱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发起倔了，像头牛一样，谁说话都不管用。”
朱元璋幽幽的叹口气，继续将石桌上的包子给吃完，最后将豆浆底子都喝了，才问朱怀道：“如果咱皇帝真下旨了，你真敢动刀吗?”朱怀见老爷子这一脸心寒的样子，心下有些动容，但还是倔强的道：“会！”
“老爷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一个女人我都保护不了，我觉得我之前和你学了那么多道理，都是狗屁！都是不切实际！”“有些事我没和你说，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徐姑娘默默的为我做了许多事，这是情义，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深吸一口气，朱怀沉默了一下，道：““七七零”老爷子，你可否带我引荐一下皇帝?”朱元璋看着朱怀，默然道：“咋地？还真打算刺杀皇帝不成？”
朱怀摇头道：“老爷子多虑了，之前您老不是问过我，说收河船税、城门税，丰足地方官衙的财政，解钫百姓税收负担，问我说想问皇帝要什么赏赐吗？”朱元璋愣了愣，抬眸看着朱怀：“所以，你就打算让咱皇帝将徐家五姑娘赏赐给你?”朱怀不置可否：“最起码他乱点鸳鸯谱！”
朱元璋哼了哼，背着手道：“咱就是闲着没啥大事，跑你这找罪受！走了！”“诶诶。”
朱怀赶紧拦住老爷子，“爷爷，你还没回我话呢，你咋就走了?事情还没说清楚呢！”朱元璋呵道：“说清楚了，你态度都表好了，咱还不聋，还能听不明白吗？”“咱去给你擦屁股！”
“呵！为了一个女人和爷爷急赤白脸的，那徐家闺女真是好福气！”朱元璋眼中有些嫉妒，背着身对朱怀招手：“莫送了，咱自己回去！”
清晨的秦淮河两岸，行人很少。
朱怀走出府邸，看着老爷子落寞的背影，没由来的叹口气。
老爷子关心自己，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这件事，他不能妥协，也不该妥协。
进入春二月，天气依旧有些微寒。
朱怀穿的不多，一件内里披了一件外衫。
朱怀咬咬牙，继续沿秦淮河晨跑起来。
跑到乌衣巷附近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熟人。
徐妙锦似乎也看到了朱怀，便在状元桥上等着朱怀跑来。
朱怀有些愣住了。
看着徐妙锦在远处等着自己，他想了想，便将脚步放慢，踏着状元桥不高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
拱桥中间，徐妙锦背手站着，安静的看着朱怀。
有几分娇羞，几分期盼，几分窃喜。
她洋装将眼神朝秦淮河水面望去。
河里碧波一片，晨曦下，波光粼粼。“早啊。”
朱怀走过来，和徐妙锦打招呼。
这傻丫头，恐怕还不知道皇帝打算将她下嫁的事。
朱怀也没主动说。
让徐妙锦多几分烦忧干什么呢?自己默默做的也不算什么大事，没必要让徐妙锦感恩戴德。
况且最终朱元璋会不会松口，朱怀心里也没底。徐妙锦轻轻点头：“早。”“你这是？”
朱怀噢了一声：“晨跑。”
“天天都跑吗?”徐妙锦好奇的问道。
朱怀点头：“嗯，锻炼身体，还能想想事，对了，你一大清早这是做什么去了?”徐妙锦想了想，回道：“准备去一趟孔府。”“孔讷府邸？”朱怀好奇的问道。徐妙锦点头：“嗯。”
朱怀微微蹙眉，“你不是一个喜欢出去乱走的人，怎么突然要去孔府了?”徐妙锦想了想，道：“我们徐家开了一些书院。”朱怀愣了愣，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上元夜的凤阳书院，就是你们徐家开的?”徐妙锦点头。
朱怀继续问道：“那种营销手段也是你想出来的？”
“营销？”徐妙锦有些不理解，不过仔细品味一番，也理解大抵能知道朱怀什么意思，于是便回道：“嗯。”
朱怀站在拱桥上，望着安静流淌的秦淮河水，冷不丁道：“去孔家，找师资大儒去书院教学么?”徐妙锦微微有些惊愕，点头道：“嗯。”
朱怀噢了一声，脸色有些深沉，不知再想些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书院居然是徐府在发展的。
他多看了一眼徐妙锦，心里也升起浓浓的佩服。
只是很快，他陡然想起了前两日老爷子和自己说的话。
老爷子和洪武皇帝关系不错，老爷子知道了书院和世家的联系，也就意味着洪武皇帝应当也知道了！“怎么了？”
徐妙锦见朱怀脸色阴晴不定，好奇的问道。
朱怀定定看着徐妙锦：“为什么突然想开书院啊？好像这一个月，你们徐家开了好几家书院了。”徐妙锦欲言又止，最后笑着道：“给国朝培养人才呗。”
“我们书院的教育费用也不贵，同时也给大明朝廷缓解了负担。”朱怀看着徐妙锦，沉默了许久，才道：“停了吧。”“阿？”
徐妙锦不解的看着朱怀，“什么?”
朱怀道：“书院停了吧，大明不可能再出一个千年世家的家族。”徐妙锦陡然愣住，脸色十分复杂的看着朱怀！
她是聪明人，朱怀也是聪明人，她没必要去自欺欺人，朱怀看出来了，徐妙锦也不必在遮遮掩掩。“对不起，刚才骗了你，你都看出来了吗?”
朱怀点头：“嗯，我似乎感知到了你们徐家有危险，洪武皇帝究竟怎么布局，在布十么局，我有些想不通”
“但线索似乎是指向朱允熥，我又不确定。”
“无论如何，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想其他的昏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徐妙锦沉默了许久，眼神盯着秦淮河的河水，不知想些什么。“你爷爷知道了吗？”
朱怀点头：“嗯，知道了，我之前给他推演过书院有可能的演变结果。”“哎！”
徐妙锦幽幽一叹，“千算万算，算丢了你，如果大明没有你，我估计应当没人能看到我的目的，毕竟百年以后的事，谁又能想得到呢?”“而且书院这事，只要建起来，后续市场会自动主导和演变，根本不需要我们徐家再抛头露面，就能将利益交织在一起……”“可惜。”徐妙锦叹口气，“遇到了你。”
徐妙锦说完，深吸一口气，问朱怀道：“如果我们徐家真的有难了，我求你，你会求我吗?”
朱怀点头：“会吧。”
徐妙锦一喜：“我的三位哥哥呢?”
朱怀瞥了她一眼：“徐姑娘，有些话我想告诉你。对不起。”
“阿？”
“为啥突然说对不起？”
看着徐妙锦这样子，朱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朱怀道：“以前的你单纯善良，我总认为你扛不住事，也不该遇到什么风浪。”
“可现在，我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了很多。”
“为了中山王府，你已经开始主动扛起一部分家族兴衰，甚至亲自抛头露面……嗯，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徐妙锦。”
徐妙锦歪着头，也不知道朱怀究竟在说什么，不过她没有打扰朱怀，任凭朱怀说着。
朱怀笑笑，道：“其实当时你二哥和你四哥那般羞辱我，我并没有一丝丝怨恨。也不会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那时候我是根4.4本不将你二哥和四哥放在眼里的。”
徐妙锦点头：“我知道我二哥和四哥不如你，一直都不如你。”
“原来你当时没有生气啊……那你?”
朱怀道：“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对不起的原因啊。”
“你们中山王府和北平燕王交情匪浅，我也试着推演过大明的局势。”
“最终的结果，就是朱棣可能会造反。”
徐妙锦心下一惊，不过朱怀能这么对自己袒露心扉，徐妙锦莫名有些窃喜。
朱怀继续道：“我在想，咱两如果好了，如果有朝一日，朱棣真造反了，你几个哥哥拥戴朱棣，而我忠于大明，那时候你就会夹在中间，你没办法选择。”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怎么选，对你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
“你是个好姑娘，也十分聪慧，我不想到那时候才伤害你，所以干脆就应了你二哥和四哥。”
“那时候我不愿意告诉你来龙去脉，怕你承受不住，也趁着没泥足深陷的时候，早些割断了情谊，对你也好。”
“后面我发现我错了，你似乎……很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