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正月十二。
临近上元佳节。
应天的街肆上已经张灯结彩,繁华异常。
全国各地应如是。
一封圣旨,此时已经在风尘仆仆的骑士手中,进入了交趾境内。
从云贵进入交趾,传圣旨的骑士仿佛以为自己进入了两个世界。
云贵荒蛮,仿佛无主之地,道路泥泞不堪,马匹推进缓慢,放眼望去,皆为茅草广厦,人烟稀少。
可是进入交趾之后,道路变样,主干官道上已经扑了石子。
就算是靠近云贵的边境,随处都能看到鳞次栉比的瓦房,以及官道两旁的冒着烟火的工坊。
这里都是生产棉布的工坊,小到一家一户,大到连成一片。
再朝前缓缓推进到城市之中,就会发现街道上人群拥挤,贩卖叫喝声不绝于耳,街道上甚至出现了许多黄发闭眼的欧洲人,以及留着大胡子的胶东人。
还有许多眼窝深陷的北疆人以及双颊绯红头戴抹额的西域人。
他们或牵着骆驼,或就地摆摊,摊上则是犀牛角、珠宝、珍珠、美玉等等。
上元节快要到来,属于汉人的花灯和彩灯,在交趾更是抢手货,更不必提丝绸和茶叶等。
除了商贾之外,还有传道的僧侣、道人,时不时也能在主干道看到。
如此繁华的程度,那名骑士仿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那名骑士心里装着事,自不会在街道上多过停留,疯狂抽着马匹,很快抵达交趾布政司。
布政司则很是气派,属于典型的江南徽州建筑,不知让多少异域他乡的人垂涎的流口水。
骑士验过勘和之后,守门的军兵才放他进入布政司衙门。
交趾布政司经过一年时间,彻底实现了质的飞跃。
如今商业农业林立,税收白银如流水一样进入户科衙门。
解缙愈发感觉在交趾独独设布政司一个行政衙门,已经有些管理不周全了。
许多事靠着布政司这点官员,也忙不过来。
今年他准备上书给朝廷,祈求朝廷对交趾重新界定州、府、县、乡四级行政机构。
并设州、府、县三级衙门,以方便管理。
解缙的担子不轻,当时他是带着绝对信念来到交趾的。
从当初一穷二白,到现在俨然成为大明南疆的政治人文中心,解缙付出过多少努力,没人知道。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时沧桑的如四十来岁,头发上都有几根银发。
布政司衙门的小吏来回匆忙走动,吏治在这里也充分体现,每一个官吏都十分忙碌,每天的工作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当初那些不服解缙的官吏,此时见到解缙无不尊敬万分。
解缙此时正在案牍前批着文书。
交趾实现今日的飞跃,一方面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但解缙其实知道,如果没有朱怀的大方针,即便自己再努力,也不过是无头苍蝇。
旁人都敬畏解缙,觉得他能力强,实际解缙知道,真正厉害的不是自己。
而是远在应天城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少年!
在解缙来的时候,他就给交趾定下了两个目标,洪武二十五年上半年的农业发展,下半年的商业发展。
每一项的政策推进,都会给交趾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当初解缙不是没怀疑过朱怀的执政方针,可当成果出现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应天城的皇太孙,眼光究竟多么老辣!
“报,大人,有圣旨到。”
一名小吏急促走来。
解缙一愣,道:“速去叫布政司所有官吏集合迎接圣旨。”
解缙带头走到衙门的官场前,随后数名文官齐齐走来。
那名骑士径直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解缙于北疆治国有功,经皇太孙与吏部决定,擢升尔为交趾布政使,可决断交趾人事任命,另,经皇太孙研究,咱欲在洪武二十六年,在交趾开各级衙门,具体细则,你考察后送来应天,钦此。”
那名骑士说完,霎时间,交趾布政司大小官吏都震惊了!
布政使啊!
短短一年时间内,解缙完成了历史上最为终极的逆袭,二十余岁的封疆大吏,即便进京,都要有四品文官迎接的!
这是何等大的宠佞!
解缙现在也已经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心潮澎湃的竟是忘了谢恩。
还是旁边的官吏提醒他,他才忙不迭道:“臣,谢皇上隆恩,写皇太孙殿下恩。”
众官吏纷纷将目光投向解缙。
这份圣旨不简单,这些人无一不是官场的人精。
这封圣旨透露出来太多的讯息,其一便是,皇太孙的权柄正在无限扩大,成为新帝已经板上钉钉。
其二,解缙作为黄太素的直属心腹,未来政治前途不可限量!
其三,解缙现在几乎就是交趾的王!皇太孙已经将人事任免权交给他了,这种硕大的权力,已经足够震动整个交趾。
当初众人都在猜测解缙背后的实际控制人是谁,等知道是皇太孙之后,他们就知道解缙未来不可限量。
今天交趾的一切,一方面是解缙全是能力很强,另一方面这些做官的都知道,那是皇太孙的政治眼光够远,够毒!
这个未来的皇帝,恐怕绝对不会比朱元璋差到哪里去。
“解大人,恭喜了。”
传旨的骑士说了一声,便继续道:“皇太孙要在南疆打一场胜仗,你布政司必须无条件给予都指挥使司支持,财政、兵器、粮草,等等,你都要准备足了。”
“这是皇孙单独给你带的话。”
解缙一愣,忙道:“臣遵旨!”
那名骑士点点头,道:“卑职要去都指挥使司,就不在此处呆着了。”
“好!恭送使者。”
解缙目送使者离去,浑身都在颤抖,目光深邃的望着应天的方向。
殿下,解大绅没让你失望,以后更不会让你失望!
解缙目露坚定。
那名骑士调转马头,再次朝都指挥使司走去。
以吴桢、蓝破虏为首的武将早已肃杀的站在广场等着骑士宣读圣旨。
只是这封不是圣旨,而是皇太孙的懿旨。
等旨意宣读完毕,这些武夫们面皮激颤,纷纷高喝道:“卑职等,定不辜负殿下之期望!”
吴桢着急众将来到指挥所大厅,爆喝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南海不平,多有海寇劫持沿海商船,威胁商贾入交趾港,这口鸟气,老子是受够了!”
众人哇哇大叫,怒喝道:“对!早就想干他娘的!”
“干!”
“杀!”
吴桢压了压手,又道:“这是南海水军的第一场战斗,我们都是皇太孙跳出来的人,交趾越来越重要,盯着的人就越来越多。”
“这一场仗要好好打,要打的漂亮,一点失败的可能都不许有,这关乎到皇太孙的脸面,本将想,诸位应该都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众人面色瞬间肃穆。
吴桢厉声道:“如今火器精良,勇士无数,若是战败,我交趾指挥使第一个提头去应天!”
“卑职交趾指挥同知蓝破虏提头!”
“卑职交趾指挥佥事汤王升提头!”
“卑职龙兴港千户提头!”
“卑职三水卫千户!”
“卑职神机军指挥同知!”
“火炮军指挥佥事永!”
“明火战舰指挥佥事!”
都指挥使内,一时间爆发地动山摇的喝声。
吴桢挥手,厉声道:“打出明威!”
“让海盗知晓,大明海域辐射之下,神鬼禁行!”
“凡挑衅大明南疆之威者,尸骨无存!”
“战,战,战!”
“战!战!战!”
高昂的叫声作罢,众人披甲执锐虎虎生风的朝外走去,指挥所内充斥着杀伐肃穆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