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还在下着,王恕也没想到紫清道观和朱怀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他似乎想起什么,面色忽然变的有些难看,侧目望着何广义。
何广义也若有所思。
前面请了大相国寺,这边又请了紫清道观。
这佛道素来都水火不容,这一场祈福开坛,该怎么收场?让谁去做法?
王恕忧虑的没有错。
此时大相国寺的主持和高僧已经入宫。
主持叫智云。
此时正在养心殿觐见朱怀。
朱怀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也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就将自己和李朝行那层关系告知王恕了。
王恕这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很显然王恕是留了一手的,就是怕万一请不到道观那边的人,会耽误时间,索性这边又央人知会了大相国寺的和尚。
但大相国寺的和尚和道家人又不一样。
听到要为朝廷祈福停雪,大相国寺的和尚顿时来了精神。
这可是扬名立万的最佳机会啊,万一碰上运气,真误打误撞让雪停了,大相国寺一定会广结善缘,前去烧香拜佛送香油钱的一定会如过江之鲫。
于是他们听到这10消息,都没等锦衣卫邀请,就自告奋勇的请求觐见朱怀,并且愿意无偿帮着朱怀开坛祈福。
对于这群和尚的打算,朱怀心里是清楚的,不过对方如此热情,又是方外之人,朱怀也不能给什么脸色。
“想来诸位大师也是知晓民间的谣言,民间都说这场不停歇的大雪和孤失德有关。”
“孤要打破谣言,要让尔等祈福停雪。”
智云和尚恭敬的双手合十,道:“殿下放心,有贫僧等在,一切可安心。”
朱怀点点头。
就在朱怀和大相国寺的这群法师商量细节的时候,王恕焦急走来。
“殿下,紫清道观的……额。”
看到大相国寺这群和尚,王恕忽然闭嘴了。
不过还是被智云大师听到。
他淡淡的挥舞着硕大的僧袍道:“那群道士会祈法么?他们顶天也就去民间抓抓所谓的妖孽邪祟罢了。开坛做法向来是以我佛门为正宗,这位大人,劳烦你将他们打发了便是。”
智云法师刚说完,李朝行淡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坛做法向来是我道门为正宗,你们不去普度众生,度化出家人,却要祈什么天,这不合理吧?”
果不其然,这佛道才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朱怀捂额,恶狠狠瞪了一眼王恕。
王恕也不敢抬头看朱怀,只能小心翼翼的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智云法师淡淡笑道:“此言差矣,我佛一直以普度众生度化万物为宗旨,所以大明有难,我们就出一份力。”
“可你道家的宗旨却是闲云野鹤深山修行,这次为什么出山呢?你心知肚明的。”
李朝行黑着脸,他还没说话,旁边就有道士哼道:“这位法师这叫什么话?你们坐拥庄田,从不纳税,还平白吃了朝廷那么多香油钱,这叫度化众生吗?舍不得那点铜臭吧?”
智云法师旁边几个大和尚也黑着脸哼道:“哦,那总比有些沽名钓誉的要强的多吧?”
眼看着两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烈。
朱怀无奈的开口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孤叫你们来就是做法事的。”
“你一言我一语不成体统。”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就让大相国寺先行做法好了。”
“等你大相国寺坚持不住,在换紫云道观做法,这总成了吧?”
智云法师一喜,急忙道:“殿下圣明。”
只是李朝行却不乐意了,急忙道:“掌……殿下!他们先做法便抢占了先机,贫道以为该让我们先做法。”
“成了,真金不怕火炼,孤知道你道家有真本事,就谦让一番吧。”
“智云法师,你们去准备吧,今天下午孤就让人在午门外搭法坛,下午就去做法。”
智云法师一喜,急忙道:“那小僧便告退了。”
朱怀又对王恕道:“这事你安排,早些去搭建法坛,安排他们做法。”
“是!”
王恕抱拳躬身告退。
“掌教,这,这这……”
等人都走完了,李朝行才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道:“掌教糊涂啊!”
“让那群秃驴先做法,万一真把雪祈停了呢?”
朱怀笑道:“李师弟你慌个什么?咱们道家的本事可不比他们弱啊!”
李朝行面色难看的道:“啥本事,都是糊弄人的把戏,谁抢占先机,谁赢的机会就大,这雪已经下了快一个月了,怎么也该停了。”
朱怀心里一乐,心道看来你也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道法啊。
李朝行忽然觉得自己失言,尴尬的道:“师弟我意思是……额,这个……道家自然也有一定真功夫的。”
“没事。”朱怀大度的道:“他们赢了就赢了,赢了民间谣言也不攻自破,我的坏名声也就没了。”
李朝行一颤,哭丧着脸道:“掌教你名声好了,可我们道家就没名声了呀!这分明是要被那群和尚稳稳压了一头呀!”
“早知道如此,我们就不来搅合这茬事了。”
“这下好了,民间都知道朝廷请了佛道来做法了。”
“结果他们赢了,我们败了,那民间百姓岂不更加信任佛门么?”
“哎!”
见李朝行如丧考妣喋喋不休,朱怀安慰道:“好了,孤也是道门掌教,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孤已经掐指算好了,你且安心。”
李朝行更伤心了,道:“掌教师兄,别开玩笑了,这个还能算吗?莫骗我了。”
朱怀心里好笑,道:“要自信。”
“这个……自信不起来呀!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怎么回事,这也没外人,师弟我这个人比较耿直。”
“掌教师兄,我们道门这次要丢脸了呀!”
朱怀板着脸道:“我们道家讲究的无为清净,佛系一点,不要想太多。”
“啊?我们明明是道系的,掌教你为何说佛系?难倒……”
朱怀干咳两声,道:“成了,你先下去吧,有人会安排你,到时候要做法就叫你去。”
“我……可是。”
朱怀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快下去。”
“哦。”
李朝行幽幽的叹口气,两股颤颤的走了出去。
“代掌教师兄,这,怎么办?”
一名中年道士面色也不太好。
李朝行道:“还能怎么办?一切都是命,算了吧,走一步看一步。”
040“您说掌教为啥不向着我们道家呢?”
李朝行板着脸道:“休要胡说!掌教已经道法天成了,这么做自然都有命数!”
“原来如此,那就没问题了。”
李朝行嗯了一声。
“可是代掌教师兄,为何我看你这般紧张?”
“有吗?”
“有啊,掌教你可否不要扯着我的拂尘了啊,毛都被你拽完了。”
李朝行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拧着的是对方的拂尘,赧然道:“抱歉,无量天尊。”
……
午门外,一座高台已经搭建好。
古人祈福,总会搭建高台,至于原因,大抵是登高能促进和天人感应。
民间得知皇太孙请了佛门和道家做法,渔轮再次炙热起来。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也没多少事,皆都喜欢打听关心这些事。
大雪还在下,时下都传言是皇太孙失德。
如果这场祈福下来,大雪真的停了,那就意味着民间传言是谣传,上苍还是庇佑皇太孙的。
所以这次祈福被格外关注。
民间已经讨论开,其热烈程度已经超过了祈福的本身,最后开始到佛道之争上。
有人觉得佛家更厉害。
有人觉得道家更神秘。
这次祈福仿佛是一块试金石,让人好验证验证究竟是佛法普照还是道门清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博戏的小民已经开始押注。
反正年关也都比较清闲。
渐渐的,至于皇长孙是否失德这件事,已经被佛道之争给盖过了风头,也阻止了渔轮继续扩大传播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