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的高台。
智云和尚从傍晚开始打坐,一直到掌灯。
围观的百姓热情还没有退却。
天空还在洋洋洒洒飘着雪,只是雪花小了很多。
入夜之后,天气更冷。
说实话,智云和尚很想活动活动,又加之一天也没怎么吃饭,现在又累又饿。
可是外面围观的百姓那么热情,下面的两名师弟也没办法送被褥和食物上来。
毕竟祈求上苍还是要诚心。
只能忍着等百姓散去,再想办法吃点东西,然后让下面的和尚送点暖身子的被褥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下面百姓实在太热情过头了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到夜半时分,就连守着天台的侍卫都已经入宫了,护城河旁边依稀还有几个家伙在蹲着。
智云和尚心里急啊!
当时想着上来祈求,但没想着会一直祈求到现在,又寒冷有饥饿,实在顶不住了。
夜半之后,智云和尚本以为护城河旁边的几名百姓会离去,奈何这群王八蛋好像和自己对上了一般。
他实在忍不住,便将下面一名和尚叫了上来。
下面两名和尚是帮着牵引绳的,绳索的那一段绑在高台上,就是为了让智云和尚有什么事能联系到下面。
等下面一名和尚上来之后,智云和尚有气无力的道:“你去护城河那边看看什么情况,那几个百440姓是不是疯了?都什么时辰了,还靠在护城河旁边?”
那名和尚一愣,惊愕的道:“主持?什么百姓?”
智云和尚有气无力的抬手,指着护城河对岸的婆娑身影。
“啊?那是几个熊孩子扎的草人,对岸早就没有人了。”
“我寻思主持你这么牛,到现在也不要吃的和被褥什么的……”
“卧槽!”智云和尚破口大骂,“这是哪个熊孩子!他是不是有病啊!你们不早说?”
“快去给老衲拿一些热水馒头,还有被褥!”
“快点!老衲坚持不住了,老衲要眯一会儿!”
“哦哦,好,主持师兄你稍等,我这边去拿。”
那和尚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的嘀咕:“我还当师兄真入戏太深了呀!原来是看错人了。”
智云:“……”
他面皮微微抽了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也没说什么。
这一夜真的格外难熬,智云和尚本以为这是个很轻松的差事。
直到现在才发现,挣钱不易呀!
到三更天的时候,智云和尚从被褥内清醒过来,赶紧让下面和尚将被褥拿下去,继续开始打坐。
他实在受不了了。
抬头看了看天,雪花还在一点点飘着,压根没有停歇的样子。
“去告诉殿下,速去,说老衲坚持不了了,让道门的人来吧。”
下面和尚听后,急道:“主持不可!”
“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这样……小僧接替你!”
智云和尚一喜:“好好好!来,你在此地不要动,老衲下去休息休息!咱师兄弟三个轮流来!”
他喜滋滋的走下高台。
第二个和尚本以为不过只是打坐而已,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手法,而且在这上面的许多动作,下面的人也未必看的到。
左右也不过只是一门清闲差事。
他悠闲的接替智云和尚,继续坐在高台打坐。
第二日一早,护城河边依旧围着人山人海。
雪还没有停,所有人都在对高台上的法师虔诚拜祭,希望法师真能显灵。
然而天不遂人愿,天空继续洋洋洒洒飘雪。
到第二日晚上,更换的这名和尚也受不了了,于是第三名和尚继续接替。
第三天,这名和尚也吃不住了。
这夜,他找到了智云法师。
“主持,明天该你了。”
智云大惊:“算了算了,这天,老衲觉得是停不了了。”
“咱放弃吧。”
三名和尚一合计,纷纷点头。
智云和尚道:“师弟,你且坚持坚持,待我进宫与皇太孙殿下说说。”
“主持,速去速回,师弟……遭不住了!”
“好!”
智云和尚连夜朝皇宫奔袭。
鸿胪寺内,这段时间李朝行和几名师弟也很少睡觉,一直密切关注着外面一举一动。
“代掌教师兄,师兄诶!”
一名道士激动的朝鸿胪寺奔袭。
李朝行有些昏昏欲睡,懒洋洋的道:“干啥?”
这名道士有些兴奋的手舞足蹈,道:“那群秃驴坚持不住了,现在朝皇宫奔袭呢,恐怕要放弃啦。”
李朝行一愣,激动的道:“当真?快快!贫道要入宫。”
他赶紧披上棉花道袍,激动的朝养心殿奔袭。
朱怀正在看着司礼监的奏疏。
“什么时辰了?”
郑和回道:“回爷的话,子夜了。”
朱怀嗯了一声:“外面还在下么?”
郑和点头。
朱怀叹口气道:“又过了三天了,哎,走吧,回东宫。”
话音刚落,一名太监急促走进养心殿。
“殿下,智云法师来了。”
朱怀愣了愣,点头道:“宣吧。”
少顷,智云和尚走进来。
“参见皇太孙殿下。”智云和尚双手合十。
恰这时候,李朝行也被宣入养心殿。
智云和尚看了李朝行一眼,无奈的叹口气对朱怀道:“殿下,我们使尽了浑身解数,依旧未能祈求大雪停止,实在……惭愧!”
朱怀淡淡看了智云和尚一眼,道:“大师,孤对你很是期望,也知道你们大相国寺法威四海,不可轻言放弃,再去努力努力,心诚则灵。”
“啊这……”
朱怀点头道:“大师,你可以的,孤很信任你,不要辜负孤对你们大相国寺的希望。”
智云和尚好像放弃,可是朱怀这句话饱含了对佛门的期望,智云和尚咬牙,道:“小僧悟了,谢殿下提点。”
朱怀嗯了一声,对郑和道:“送大师回去。”
智云和尚咬了咬牙齿,始终还是没将那一句放弃说出口。
等他走后,刚才还一脸兴冲冲的李朝行顿时懵了。
“掌教啊!”
“这……这,这为什么啊!”
“他们都要放弃了呀!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不让贫道上啊!”
朱怀看了李朝行一眼,道:“师弟,不要慌,稳住,现在还不是时机。”
“不是啊!掌教师兄……”
朱怀摆手道:“师弟且安心,孤掐指算过,问题不大,你也回去吧。”
“喔……可是。”
朱怀道:“没什么可是的。”
李朝行双拳在袖笼内握紧,脸色憋的通红,一脸委屈的朝鸿胪寺走去。
回到鸿胪寺,三名道家师弟顿时兴奋的道:“代掌教师兄,如何?”
李朝行淡然道:“一切都在掌教的控制中,不慌,且在等等。”
“啊?又等?”
“掌教师兄不会叛变了吧?为啥贫道感觉他这颗心是偏着佛门的呀!”
李朝行怒道:“胡扯!”
“回去睡觉!”
他说的淡定,可联想到前几日掌教不经意说的什么佛系等雪停……
佛系……
莫非掌教真叛变了?
……
午门外的天台。
几名和尚如丧考妣。
“还来?”
“受不了了呀!”
“主持,你没说放弃么?这谁还敢上去啊!太冷了呀!阿弥陀佛!”
智云和尚咬牙道:“老衲上!”
两名和尚一喜:“恭送主持。”
智云和尚白了两人一眼,惊恐的望着高台,使劲挥了挥袖笼:“罢罢罢!再来一次!不可辜负殿下的期望呀!”
说着,他双腿打颤,一步步爬上阶梯,朝高台上走去。
今夜起风了,高台在摇曳。
“不会出事,不会出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智云和尚脸色惨白一片,这一夜过的格外漫长。
不过好在,今夜没有大事发生。
翌日一早。
朱元璋乐呵呵的找到朱怀。
“大孙!”
朱怀见老爷子这模样,忽然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