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每一个武将的荣誉,都要经过血与火的淬炼!
从去年秋日点兵,到今年盛夏归来。
蓝玉翻身上马那一刻,眼含热泪。
沉重的宝剑横亘在腰间,蓝玉目光如炬,默然望着前方。
身后那群军兵都红了眼,傅友德等人双拳紧握,一言不发跟在蓝玉的马匹后面。
天空的清晨暖阳渐渐升起,将紫禁城方向照的五光十色。
道路两旁,百姓肃穆,面带敬意,纷纷将目光放在马匹上的那个男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此一时,万民心潮澎湃,为蓝玉安静,为蓝玉默默喝彩!
谁不想自家男人成为蓝玉,谁不想自家男人成为蓝玉身后那些军兵!
身后的那群亲兵,从死人堆爬出来,本以为在通淮门外受到侮辱,可现在他们才发现,其实自他们进入通淮门外,属于他们的荣耀已经到来。
此时想想,竟是有些惭愧。
马匹再行八百步,蓝玉挥舞马鞭,身后部队整齐划一的停止。
蓝玉身后只有两百人,但这两百人的气势却可媲美万人10军队!
“蓝玉接旨!”
前方,殿前司指挥使曹泰携圣旨而来。
蓝玉翻身下马,抱拳弯腰行礼。
唰唰唰!
身后,两百亲兵单膝跪地。
“臣蓝玉,接旨!”
曹泰肃穆道:“古有琵琶美酒夜光杯,今赐倭奴清酒三杯,为将军贺,为大明贺!”
“古有秦王破阵月,以歌舞武将至高功勋,今效先朝,设秦王破阵月!”
曹泰说完,身后有军兵端着美酒递给蓝玉。
蓝玉也不扭捏,哐哐哐三口清酒下肚。
前方已经搭建一处高台。
高台上,二十余名身着铠甲,手执剑盾的舞伎,身穿男人的铠甲翅盔,随着高台后的乐班一阵编钟敲击声,二十余名俏丽貌美舞伎执剑盾而舞。
蓝玉默然看着宫廷乐对武将的最高礼遇,一时间湿润了眼眶。
周围不明所以的百姓都在议论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功勋?
这些年来,大明对外战争已经很少会吃败仗,百姓已经麻木。
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寻常的战争胜利,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此话说出来,引起周围好一些人的谩骂!
蓝玉平倭,此事迹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倭奴在东南制造多少灭村灭门惨案?多少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为什么?因为倭奴!倭奴呢?被蓝玉灭族了!
周围百姓听完蓝玉的事迹之后,顿时肃然起敬。
秦王破阵月结束,二十名女子娇喝:“蓝公壮哉!大明万胜!”
周围百姓瞬间被氛围感染,高呼:“蓝公壮哉!大明万胜!”
“蓝公壮哉!大明万胜!”
震撼天地的呼喊声在应天大街响起。
蓝玉身后,一群亲兵眼眶通红,双拳紧握,眼中带着激昂!
当兵打仗一辈子,从没有享受过今日之荣耀!
他们的鲜血在沸腾!
傅友德和冯胜也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曾想到武人的待遇会有朝一日被顶到巅峰!
此一遭下来,武人的地位不知被抬高几何,不知又会让多少少年热血的好儿郎投身军戎。
蓝玉压手。
周围瞬间安静。
蓝玉冲众人拱手,高呼:“明军!威武!”
简单的四个字,却体现出蓝玉极高的格局!
他代替大明所有活着的、死去的军兵,替他们振臂高呼!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地动山摇的呼喝声再次响起。
蓝玉身后那些军兵已经红了眼,有朝一日,一定要将这份喜悦,和兄弟们好好吹一吹!
短暂停滞之后,蓝玉再次翻身上马,继续朝皇城方向走去。
抵达皇城护城河天jin桥外。
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安静站着。
迎着烈阳,仿佛能看到洪武门上背着手俯瞰众生的皇帝和皇太孙!
“蓝玉接旨!”
何广义前进两步,拦住蓝玉。
蓝玉翻身下马。
何广义用力高声道:“奉大明洪武皇帝令,御赐蓝玉——平倭辅运推诚宣力武臣!”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百官呆怔,群臣肃穆!
这个称呼似乎平平无奇,可要知道,大明开国至今,只有一个人享受过这个荣誉称号。
他叫徐达。他被封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
明初的文武百官都知道,朱元璋的封赏极其严格,就算同样立下汗马功劳的常遇春,都没有被封这种称号荣誉。
“御赐蓝玉——特进光禄大夫、右柱国、太傅、平倭王,参军国事!”
蓝玉听罢,全身一颤,身躯已经开始颤抖!
此荣耀,已经可以媲美徐达和常遇春了呀!
眼泪,渐渐浮在蓝玉眼眶,他颤抖的接旨,大喝道:“臣蓝玉!谢皇上恩宠!臣当以此身躯,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何广义继续道:“诸平倭将军,则继续由礼部加封。”
“平倭王蓝玉蓝太傅!”
“微臣在!”
“皇上宣见尔与洪武门,请平倭王上城门!”
“遵旨!”
蓝玉回首,看着身后人头攒动的盛况,又看着眼眶红润的傅友德等人,和那群面色兴奋的亲兵。
他冲众人颔首。
“蓝公壮哉!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蓝玉在山呼海啸之中,一步一步迎着烈阳,朝洪武门前走去。
所有人都默然站在原地。
远远地,只能看到洪武门上有两道身影,一老,一少。
蓝玉踏着台阶,心潮澎湃,一步步走上洪武门城墙。
城墙上士兵列阵。
太监宫女们有序站立。
年迈的朱元璋站在城墙前,望着无限江山。
年少的朱怀站在朱元璋身旁,同样的望着城门下的芸芸众生。
“臣蓝玉,参见皇上,参见皇太孙殿下。”
朱元璋缓缓的转过头,朱怀也陪着老爷子转头。
“老了。”
朱元璋看着蓝玉,心情五味陈杂。
“蓝小二,出去的时候头上还没白发,现在白发丛生了。”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啊。”
“平安回来就好,你辛苦了。”
蓝玉单膝叩地,对朱元璋行最高军礼。
“此臣之职责所在!”
朱元璋背着手,点头道:“好,好,起来吧。”
蓝玉起身。
“拿酒来!”
朱元璋豪迈大呼。
三杯酒端来,三人持酒而立。
朱元璋大笑道:“咱外甥说过一句霸气的词。”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710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老爷子笑完,给蓝玉敬酒:“喝!”
昂头,酒毕。
朱元璋盯着蓝玉,道:“咱本是不想赏你的,是你大外甥孙执意如此。”
“封赏之后,还有许多麻烦事,咱老了,不想管。”
“蓝玉,咱只想和你说一句话,大丈夫要受得起委屈。”
蓝玉一愣,忙道:“臣知晓。”
朱元璋盯着蓝玉,道:“你真的知晓吗?”
感受到老爷子咄咄逼人的目光,蓝玉再次道:“臣,真知晓!”
朱元璋道:“那你的那些手下呢?他们又能知晓吗?若是你受了委屈,他们会替你喊冤吗?”
“蓝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是个明白人,不要让咱失望了。”
君臣打着机锋,朱怀站在一旁听的清楚。
这是一名老皇帝,对孙子最后的宠佞,对蓝玉最后的忠告。
蓝玉道:“此番若背叛君臣祖宗,死无葬身之地。”
朱元璋嗯了一声道:“咱只希望你永远记住,咱大孙对你的恩宠。”
“这些赏赐,都是他给你争取来的,不是咱封的,懂了吗?”
蓝玉喝道:“臣谢皇太孙殿下,谢皇上恩宠!”
朱元璋挥手:“咱回东宫了。”
他说着,冷冷盯了一眼蓝玉,背着手离去。
等朱元璋走后,朱怀才去搀扶蓝玉:“舅姥爷,快起来。”
蓝玉有些遏制不住,五十来岁的人,泪水决堤了。
“殿下,我……”
朱怀捏了捏蓝玉的肩膀:“你是我亲舅姥爷,亲的,不感伤,今日是你庆功宴,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