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车程里,整个救护车都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静默状态,哪怕连平时总是跟钟景洲有些不对付的张冬,今天也被镇住了,很想说话,但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是用一种狐疑的眼神,反反复复的打量着钟景洲。
夏沫也在盯着钟景洲,不过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大多数时候也在看李子军。
李子军在车底困了很久,被救出来后剧痛也一直如影随形,突然疼痛感降低了大半,他竟然昏昏欲睡,眼皮都有些沉了。
夏沫问了几次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子军鼻音极重,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想表达痛还是不痛。
好在一上了救护车就给他上了监测仪器,心率、血压都还正常,他不吭声也不会很让人着急。
第N次完成医疗救援任务,顺利带着患者返回,在已经开了无数次的道路上,钟景洲熟练地把车子一转,停靠在急诊科的正门前。
两个担架员动作麻利,把李子军抬了下去。交警跟随在后,他将履行职责,时刻盯着李子军,不让他有机会跑掉。
夏沫一路小跑,跟在一旁,张冬也提了患者的物品,跟了过去。
就只有钟景洲仍是坐在驾驶位,一动不曾动。
他的手上,套过了医用消毒手套,仿佛还残留着独有的味道。
袖子上,也蹭了一小块血迹,是在拆李子军的敷料时,不小心碰到的吧。
这一幕幕画面,勾起了他很多的回忆,那些他从来不打算再去回想,并且在那天离开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淡忘的记忆,如今翻涌来袭,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脸色阴沉的不行,可人的大脑,有时候就是任性又不受控的器官,越不准它去胡思乱想,它却丝毫不顾及主人的意念,而放肆的任由绝地的情绪,一泻千里。
无趣。
再看一眼急诊室的正门,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来到,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不来到医院,你永远不会想到,这个大大的城市里存在着多少病人。
但,那些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是人民医院医疗救援大队的一名最普通的救护车司机。
他的工作不是救死扶伤,而是平安接回患者。
钟景洲冷漠的踩下了油门,控制着车辆往后边的停车场驶去。
保温杯里的水喝没了,他得去接一点,免得等会总控那边又发布任务过来,那就来不及了。
在医院另一个方向,急诊室内,李子军已经躺在了处置间的窄床上,白一峰是今天的班儿,急诊科内比较严重的患者,他都会赶过来亲自看一眼。
在送去拍片子之前,他拆开了固定夹板。
一边拆,还很是满意的说:小夏,这一次夹板固定的位置和力道都非常的到位,两条腿的止血也做的很好,手法是越来越熟练了。
夏沫的脸腾的红了,只是戴着口罩,除了她自己感觉到热度在升高,其他人根本看不见。
白主任,我
解释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白一峰突然打断了她。他本来轻松的神情在看到了李子军的双腿之后,变的凝重了起来。
轧的挺严重,不像是单纯的骨折,别耽搁,立即送过去拍片子。患者家属联系上了吗?让家属去住院部先把手续办一办,他这个情况,很大概率需要做手术。
李子军这会儿缓过来了,一听这话,顿时吓的一激灵。
医生,我的腿怎么了?很严重吗?保不保的住?
不等白一峰说话,李子军咬牙切齿:肯定是那个大胡子在路上乱拆乱弄,把我的伤给整严重了,不行,你们人民医院得负责,什么啊,一个救护车司机还来处置患者的伤口,这也太不负责了。
怎么回事?白一峰疑惑的看向夏沫。
夏沫神情之间满是不安,但心里边其实很清楚,救护车上的发生的事,哪怕她有心替钟景洲隐瞒,怕也是忙不住的。
毕竟那么多人看着,而且张冬也在,以张冬最近对钟景洲那一点就炸的粗暴态度,他会放过这个告状的机会才怪。
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的乱讲,还不如她如实的告知。
谁知,话才开了个头,张冬从外边钻了进来,一脸不忿,凑到了白主任的跟前。
主任,这件事还是让我仔细的跟您讲一讲经过,夏医生是女孩子,脸皮薄,习惯了原谅人,她可能会有些不好意思去说别人的坏话。但是我觉得,这个事儿是与原则有关,而且还破坏了医院的规定,该说清楚的时候一定要讲清楚,不然万一将来人人都效仿起来,肯定是要出大乱子的。
他讲的好严重,没入主题前就把大帽子倒扣了一顶又一顶。
白一峰皱眉,不喜欢这种啰嗦的讲话方式。
你想说什么?
张冬赶紧把钟景洲突然停车,在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拆了夏沫替患者做好固定的双腿,他还不忘强调,在这个过程中,他曾经试图去阻止,但却被钟景洲给恐吓。
果然是添油加醋,本来没什么状况的发生,经他口一出,简直成了大型谋害现场。
张冬,你能不能实事求是,哪有你说的那样?钟师傅他也是好意。
虽然夏沫想要替钟景洲辩解,但真的要做出合理的解释,其实她也想不出来。
她也存在着一样的疑惑,为什么在那时,钟景洲会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他知道不知道,若是患者不满投诉,医院一定是会派人下来调查的。他的这种违规行为,很可能会为他带去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连这份工作都要丢了。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白一峰听到了这话,本来很严肃的表情,突然一个放松。
你是说,这个病人是钟景洲处置的?
那言语之中的意外和欣喜,竟然怎么都藏不住。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简直是疯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尽管张冬是非常的疑惑,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负责补刀。这可是将那个他看不顺眼的大胡子彻底踢出救护车队的好机会,张冬说什么都不愿放过。
白一峰却没有将张冬后来的话听进去,他望向夏沫,竟颇有兴致的问。
他说的,是真的吗?
夏沫口舌发干,心里边想着要替钟景洲争辩几句,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只得点了点头,然后不忘强调,钟师傅是个做事很靠谱的人,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觉得,他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对了,伤者在经过处置后,疼痛感明显减轻了许多。
白一峰小声嘀咕: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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