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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节奇妙之处
    邬春阳用力晃晃脑袋,将以下犯上的幻想赶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父亲,店内有一个客人叫李先生,看样子像是抗联的人,咱们的任务能不能借助他们。

    就像您刚刚说的,咱们在这里总归是外地人,缺少必要的消息渠道,但是抗联不一样。”

    他说到这观察了一下郑庭炳的表情,见对方只是皱皱眉没有反对,这才继续小声说道。

    “抗联大多是东北人,熟悉地形、气候、风俗,人脉更是不用说,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

    而且他们跟日伪有血海深仇,使用起来不用担心立场问题,如果您批准,我想去接触”

    “等等。”

    郑庭炳拦住了他,表情异常严肃:“你说他是抗联有什么证据,这会不会是日伪的陷阱。

    你我如今身在敌营,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谨慎,个人生死事小,影响了整个计划事大。

    即使对方真是地下党,你用什么名义跟他们接洽,特务处?只怕那些人会当场杀了你。

    依我看,放他离开就好,地下党也罢,果党也罢,跟任务无关的事没必要太花费心思。”

    对郑庭炳来说,这次东北之行无过便是功,自然不愿意招惹是非,尤其是招惹地下党。

    他身居特务处副处长之职,若是被人知道与红脑壳私相授受,将来哪里还有前途可言。

    他不禁狐疑的看了看“儿子”,谁都知道此人是左重的心腹,莫不是故意设套给自己钻。

    嘶

    还真有可能。

    侍从室传来的消息,说随着中日气氛紧张,委员长准备对情报系统做一次大规模改组。

    统计调查局到时会拆分成两个单独的部门,一个归属于中殃党部,一个归属于军委会。

    难道姓左的未雨绸缪,要把自己提前赶出局,好个阴狠毒辣,卑鄙无耻的笑面虎,呸!

    邬春阳不知道他的一番话让郑庭炳脑补了这么多,稍稍思考之后把之前的事说了出来。

    “父亲,对方自称生意人,实则颇懂医术,很可能是个医生,若非身份有疑为何要隐瞒。

    随后他又让我有空去佳沐斯的汤原寻他,前期情报调查显示,那里的抗联活动很活跃。

    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对方的身份不难猜测,至于是不是日伪的陷阱,这件事不重要。

    我会偷偷跟着他,先摸一摸对方的底细,若是陷阱,我有信心不惊动敌人安全的撤出。

    若确定了李先生是抗联,我们完全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与他们进行秘密合作。”

    摸一摸姓李的背景。

    秘密合作。

    听到这两句,原本打定主意不掺和此事的郑庭炳心动了,但过往经历告诉他不能冲动。

    古人训,月圆月缺寻常事,得意须防失意时,得好好想一想得失,然后再决定做不做。

    他在办公室转了几圈,皮鞋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咯吱声异常刺耳,几分钟之后他转过头。

    “好吧,就按照你的想法试一试,不过必须向老家汇报,老家要是不批准,你立刻停下。

    另外即使确认了对方是抗联,暂时也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跟地下党算账的时候。

    不然舆论界又该非议了,那些人连委员长都敢骂,何况咱们两个,此事必须绝对保密。

    这样,尽量把抗联的情报搞到手,等赶走日本人,咱们按照名单抓人,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邬春阳腹诽好处被你得了,责任推给了老家,怪不得副处长让自己小心,真是老狐狸。

    表面上,他恭恭敬敬地回道:“好的,我等会就给老家发送电文,明天跟着李先生出去。

    酒店的事情就拜托您了,不知道为何,这两天的生意差了一些,入住的客人少了许多。”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郑庭炳闻言大惊失色,抬脚就往楼下走去,天大地大,生意最大,这里面的门道很深。

    要知道这次开办的产业用的是经费,赚的越多,他捞的油水就越多,标准的无本买卖。

    这种好事难得遇到一回,当然要想办法将丹绒旅馆办好,任务什么的自有其他人执行。

    看着老郑风风火火的样子,邬春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位什么都好,就是太贪财了。

    算了,

    不管对方了。

    他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了一件西装,乘着人力车前往电报局,对,就是通过电报局通讯。

    哈尔滨作为远东最大的商业城市,每天发送的电文是天文数字,日本人根本没法甄别。

    想要彻底切断对外联络通道也简单,那就是关闭电报局,可日本人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对方扶持伪满为了什么,是为了攫取东北的利益,经济是其中的关键,电报局关不了。

    日本人要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信不信哈尔滨十几万商人能活活撕了那几十万关东军。

    钱是比不了枪,

    可大量的钱呢,

    懂得都懂

    邬春阳走到柜台前,将电报纸交给了工作人员,上面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一份家书。

    收报地是马来西亚槟城,收报人是这个身份的母亲,特务处安排了一个女性特务在那。

    日本情报机关很仔细,在东南亚也有着行动力量,想要骗过他们,必须将细节处理好。

    等收到电报,那个女特务会亲自收取,破译后利用电台转发给金陵,不通过其他渠道。

    没有中间环节可以最大限度保护众人,通讯效率更高效,老家能够及时得到最新情报。

    而他传递信息也不是利用藏头或数字,那样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不能把日本人当傻子。

    汉字的奇妙之处在于不同的字可以代表同样的意思,不同的是笔划数量,这就是密码。

    比如母亲好三个字,母字是5笔,亲字是9笔,好字是6笔,一共出现了3个阿拉伯数字。

    具体用法是,

    5字代表页码,

    9字代表行数,

    6字代表字数。

    配合约定好的密码本,对面就可以译出真正意思,不知道密码本,外人根本无法破解。

    想要更加保险的话就按照日期使用不同的密码本,一周有7天,密码等于有了7种变化。

    以此类推用发报时间做标准,一天24小时,24种变化,日本人就算是神也查不出问题。

    甚至更进一步换成4字码,最后一个数字代表某个密码本,只是那样太复杂不便操作。

    而且情报只有一段,邬春阳将其混在正常文字中,所以他非常放松的面对着电文审查。

    审查很快结束,

    没有任何问题。

    微笑着跟女工作人员聊了两句,邬春阳转身离开电报局,神态自若的回到了丹绒旅馆。

    此时郑庭炳正在大堂里跟员工训话,要求所有人提高服务质量,看见他回来瞄了一眼。

    邬春阳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发出讯息,郑庭炳心中一松,训话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这家伙真是

    要是把做生意的劲头放到工作上,恐怕局座都比不了此人,这位可是最早的从龙之臣。

    邬春阳暗暗吐槽了一句,上楼找了一个客房闭目养神,竖起耳朵听着楼上房间的动静。

    李先生就在上一层,对方只要出门或者有其它声音,他能都听到,从而做出相应措施。

    装修时,他们特意将楼层打薄,为的便是应对今天这种情况,监视,不一定要靠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太阳落了又升。

    邬春阳在房间里待了十几个小时,惹得“父亲”王曰文勃然大怒,痛斥儿子好逸恶劳。

    但骂归骂,他还是让人送了晚饭,旅馆的工作人员也早就对少东家的懒惰习以为常了。

    从开业的那天起,对方要么出去花天酒地,要么躲在屋里睡觉,谁让人家家里有钱呢。

    命好,

    羡慕不来啊。

    早上八点钟,李先生提着皮箱走出客房,小心的看了看走廊,确认无人跟踪这才下楼。

    等办完了退房手续,他出了丹绒旅馆的门口向右一拐,顺着车水马龙的马路步行移动。

    这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中央大街,可此人说了要回家,为何不去车站,反而去那呢。

    这让不远处的邬春阳嘴角微微扬起,对方显然是要做反跟踪,挑选的地点也算是合适。

    中央大街,

    哈尔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全长一点五公里,沿途有饭店、商场、影院、剧院,都是便于甩掉跟踪者的公共场所。

    加上附近交通四通八达,随便钻进一条小巷子就能前往城内任意一处,只能贴靠监视。

    只是跟的越近,暴露的风险越大,李先生应该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懂得一些情报手段。

    但也仅仅是懂得一些,利用人群反跟踪是最基础的行动术,任何一个情报人员都知道。

    问题是人数越多,越难分辨敌人,要是他就不会选择去中央大街,随便找所学校就行。

    服装的特征单一,

    更好区分敌我。

    目送目标走远,邬春阳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说了句中央大街,准备提前到街口等待。

    花了十来分钟到了目的地,他将车钱结了,迈步来到路边的糖画摊子,认真观赏起来。

    他明白,今天他是猎人也是猎物,万一李先生是日伪的陷阱,周围肯定有人监视自己。

    那该如何分辨,

    很简单,看。

    邬春阳的眼睛看似牢牢的盯着糖画画板,余光不停扫视路过的行人和不远处的玻璃窗。

    五十米之内,包括摊贩在内一共有13人没有移动,7个女人,6个男人,需要仔细辨别。

    六十秒之内,附近的流动人数为82人,没人反复经过,时间太短,无法确定是否安全。

    制高点未见反光,可视范围停靠的汽车未引起行人异常关注,可以排除车内有人监视。

    一条条信息很快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帮助他迅速评估周围安全状况,全靠眼力和经验。

    等摊主画好一条金龙,邬春阳可以肯定这不是陷阱,随即脚下一动走进一个偏僻角落。

    没过多久,伪装后的他再次出现在中央大街上,很自然在一家水果店里面买起了东西。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目标终于姗姗来迟,不仅身上的衣服变了,还带了一副金丝眼镜。

    邬春阳摸了摸脸上的胡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哈尔滨特产花盖梨,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