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前,另一个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热烈议论的人,是宫太宰。
宫太宰也在担心自己的女儿。
华眉是他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宠爱有加,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别人家的父母,都盼着自己孩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可他只希望华眉能一生顺遂,平安幸福就足够了。
可是老天爷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舍得满足他!
御医说,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撑不过今晚了!
百里衡走过去,关切道:“太宰大人,华眉小姐的身子可有好转了?”
“多谢三皇子殿下关心,我家华眉……”
宫太宰一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就要落到自己的身上,顿时悲戚难忍,眼里浮上了泪光。
百里衡忙道:“太宰大人莫要着急,等到今日散朝了,我去看看华眉小姐!”
“殿下有心了!”
宫太宰声音有些哽咽。
百里衡体贴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华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温和,带着些感同身受的悲悯。
宫太宰对他多了些好感。
长风太子已故,几位皇子之中,也只有这位三皇子还有几分为君者的气度。
等会儿上了朝堂,他得替三皇子说几句好话,让他顺利成为下一任太子殿下。
百里衡这里正安慰宫太宰呢,突然有人低呼了一声:“快看,羽衣大学士来了!”
容羽衣一走近金銮殿,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她唇角微微扬起,下巴微抬,不惧众人的目光,稳步走了过来。
百里衡第一个迎了上去:“羽衣姑娘!”
“三皇子!”
容羽衣含笑问道:“怎么没见五皇子?”
“你说连月呀?”
百里衡无奈道:“我刚刚才从他的景华宫过来,不知道他昨夜喝了多少酒,这会儿还醉得不省人事呢!”
容羽衣眸色微沉:“他喝醉了?”
“是呀!一屋子的酒气……”
百里衡又道:“我问过他屋里的侍俾,说他喝了一夜的酒,天快亮的时候,还吐了血……”
“……”
容羽衣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
百里衡连忙扶住她:“羽衣姑娘,你还好吧?”
“我得去看看他!”
容羽衣心乱如麻。
他有好多话想要在她面前倾诉,所以才会等了她一个晚上吧?
而她只顾着跟皇上吃饭,只顾着收丽贵妃的房契和玉镯,只顾着去枯井下面的密道一探究竟,却没顾得上去看他一眼!
他一定伤心透了,也对她失望透了吧?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吐血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容羽衣心急如焚,转过身,就要往景华宫去。
百里衡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羽衣姑娘,该上朝了!”
“上什么朝呀?皇上都还没有来呢!”
容羽衣话音刚落,安公公手持拂尘走了过来,拖着又长又细的声音道:“上朝!”
众人全体肃敬,按照官阶高低,依次走上玉石台阶,跨门槛,这才算正是入了金銮殿。
容羽衣纵使一万个担心百里连月,这会儿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跟着众人入了殿。
百里擎苍休养了两三日,气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那张不怒而威的脸上,有严肃,有冷漠,就是没有痛失爱子的悲痛之色。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连月怎么没来?”
百里衡连忙上前:“回父皇,儿臣今儿一早特地去看过五弟,不过……”
百里擎苍皱眉道:“不过什么?”
“不过,五弟他宿醉未醒,来不了……”
“混账!”
百里擎苍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卧龙案上,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沉溺酒色!不可救药!”
“父皇息怒!”
百里衡跪了下去,自责道:“父皇息怒,五弟变成这样,儿臣这个做兄长的也有责任!”
百里擎苍怒哼:“你有什么责任?”
“儿臣见他自小身子弱,便多了些纵容,少了些约束,这才会让他变得像现在这样不知轻重,明知道大哥尚未发丧,举国都在哀悼期,他却纵情豪饮,实在荒唐无德,愧对父皇这些年的关爱和教诲之情!”
百里衡自责得说不下去了。
朝堂上,众臣低低议论。
容羽衣不用听,也知道他们都在夸赞百里衡。
有了百里连月垫底做陪衬,百里衡的形象一下子光辉高大了起来。
容羽衣也没有替百里连月辩解,反正他对太子之位一点儿都不上心,她又何必多费那个唇舌?
她现在只盼着皇上能赶紧说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完事儿了她好去看连月!
没想到片刻后,她听到百里擎苍对一旁的安公公道:“去,把五皇子给朕带过来!”
“是!”
安公公答应一声,很快就下去了。
景华宫离金銮殿并不是很远。
没多大功夫,安公公的嗓音在门口传来:“五皇子到!”
容羽衣和众人一起回头看过去。
我的个天呐!
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百里擎苍也皱着浓黑的眉毛,不悦道:“安喜,你是怎么办事的?让你把五皇子带过来,你把他连人带床抬到这金銮殿做什么?”
安公公连忙躬身:“启禀陛下,老奴这也是没有法子呀!”
“怎么可能没法子?”
百里擎苍怒道:“我看你是不想在朕的身边当差了,才会这样敷衍戏弄朕!”
“哎哟哟,陛下明察,老奴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敷衍陛下,更不敢戏弄陛下呀!”
安公公说着,惶恐至极的跪了下去。
“陛下呀,老奴这么做,实在是因为五皇子他醉得太厉害,老奴叫不醒他,又担心陛下你等太久,这才命人把他和他的床都抬过来了!”
容羽衣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走到床边,撩开床帐:“连月!连月你醒醒!”
百里连月俊颜绯红,嘴唇更是红润得像是熟透的樱桃,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采撷品尝。
“……”
容羽衣使劲晃了晃脑袋。
真是见鬼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跟着了魔一样,无端的起了那种心思。
她连忙收敛心神:“连月,连月你醒醒!”
她摇晃他,用手拍他的脸,扯他的耳朵……
他始终昏睡着,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容羽衣闻了闻,黛眉一紧:“七日醉?”
烟花馆子才有的七日醉,里面加了致幻的七星羊淫,喝下去能够让人意识迷醉,七日后方能清醒。
谁把这种烟花柳巷的酒带给连月的?
明知道眼下是册立太子的关键时刻,让他喝下七日醉,这不明摆着让他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了吗?
容羽衣锐戾的眸光,刀子一般看向百里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