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芸被问住了。
这年月什么都缺,各家各户的票证数目是固定的,能扯几尺布做衣服就不错了,哪会关注上面绣不绣花样啊。
搁前些年谁要是敢穿大片刺绣的衣裳,那是会捱举报的。也就是现在政策放松,这些老派的东西才渐渐重回大众视野。
陈芸芸是安南本地人。
家里能把她塞到国营饭店上班,就说明人脉关系还是有的。
思索片刻一下子恍然道:妹子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回去问问我妈,她退休前在棉纺厂上班,认识不少老师傅。
宿淼一脸惊喜:太谢谢你了。
陈芸芸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闺女头顶的小揪揪,道:谢什么,是你好心帮我。
小事,你甭放心上,其实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她有她的私心。
看不惯对方咄咄逼人、正义感爆发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并且是分量占比最小的那个,只是宿淼永远不会把这一面暴露给任何人看。
这是她的盔甲。
因此,即便知道对方真挚善良,为人开朗大气,她依然选择包装自己的用意:举手之劳罢了。若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解决她,那我必定不会站出来。
而且,是你先对我释放了善意,你忘了吗?
她越是轻描淡写,陈芸芸越觉得她好真实好不做作。
别人出一份力便美化成十分功劳,眼前这姑娘却生怕她的感激。
陈芸芸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妹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了,对了,我叫陈芸芸,这是我女儿陈倩倩,你呢?
宿淼眉梢微挑,有些诧异。
她极少遇到子女随母姓,只是两人交情尚浅,她不好冒然开口。
陈芸芸看出她的疑惑,没有扭捏,自信大方地点头:我和倩倩爸离婚了,孩子归我,索性让她随了我姓。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凭啥冠那个贱男人的姓,让他以后再拿父女情说事吗?
呸!
陈芸芸就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率直简单的女人。
宿淼心神微震:是不是很辛苦?
陈芸芸朗笑:跟从前比,我觉得现在更轻松。
宿淼:??
许是她脸上的问号太明显,眼神太迷茫,陈芸芸倒是有了吐槽的**:有男人时,我不仅得照顾孩子,伺候男人,还得伺候不讲理的婆婆,时不时受大姑子小姑子的白眼。全家我干的活儿最多,我交的工资也不少,但人家可不把我当人看,当我是她们家的免费佣人呢。
你瞧,这撕开脸皮离了婚,反倒解脱了。陈芸芸第一次跟人吐露心声:每个月的工资养活我和倩倩绰绰有余,还不用应付那些贱人。若是忙不过来,就把倩倩送到外公外婆那儿,可不比在婆家做牛做马得不了一句好话强?
宿淼傻傻愣愣的。
有种三观被打碎了重塑的感觉。
她虽觉得这话惊世骇俗,但也不觉得陈芸芸说得不对。
只是脑中古今两种观点不断交织,让她思绪有些混乱。
宿淼浅浅一笑:我叫宿淼,芸芸姐你叫我淼淼就好。
陈芸芸看她没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只觉得两人更加投缘。
倩倩,你好鸭。宿淼捏了捏小家伙的爪子。小倩倩呆呆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害羞的把脸埋在妈妈胸口。
陈芸芸:宝贝,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快叫淼淼姨。
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宿淼,宿淼冲她笑得一脸可亲,小家伙害羞地抿了抿嘴,用小奶音喊道:喵喵姨~~
陈芸芸被逗得噗嗤笑出声:倩倩,是淼淼,不是小猫的喵喵~~
小家伙被亲妈取笑,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奶乎乎地喊道:就是喵喵。
小脸红扑扑的,特别可爱。
行,喵喵就喵喵。
宿淼rua着小家伙软软的头发,就听陈芸芸说:到了。
宿淼抬头,一栋七层建筑映入眼底,最顶部是典型的塔楼设计,巨大无比的表盘上显示着时间。宿淼下意识看手腕,这才想起手表押在饭店里了。
她叹息一声,走进商场。
眼前忽然不断闪过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涌入大脑。宿淼用手狠狠按住抽搐跳动的太阳穴,神色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拼命往里灌东西的不适感才渐渐消失。
她突然睁开眼,神色恍然。
原主深藏在潜意识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了?陈芸芸担忧地看着她。
宿淼回神,笑着摇头:想起一些事。她没有倾诉的**,说完熟门熟路走向扶梯。
陈芸芸惊讶:你知道布料在楼上啊?
方才进门看见旋转楼梯我就觉得有点眼熟,这才想起半个月前我到这里买过东西。
说来原主受伤跟未婚夫蒋陆也有点关系。
月底是蒋陆生日,原主想给未婚夫一个惊喜便约了小姐妹逛街,谁想遇上了蒋陆的烂桃花,两人在公共场合吵得跟乌鸡眼似的。
原主仗着自己是蒋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说话颇不留余地,指责对方知三做三。
那姑娘也是天之娇女,岂有吃亏的道理,愤怒下将蒋陆偷偷交了女朋友,根本不打算履行婚约的事透了个明明白白。
原主大受打击。
结果第二天那人又假借道歉的名义上门拜访,说了不少蒋陆跟别人多么甜蜜多么登对的话。
趁原主走神将她从楼梯上撞了下去,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宿淼醒来后并没有这段记忆。
以至于宿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失足掉下去的。
她都想为原主喊一声倒霉了。
宿淼神色变幻几次,最后归于平静,决定不再纠结这事,全神贯注搜寻相似的料子。
她身着明黄色的布拉吉配藏蓝色编织腰带,脚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尖头小皮鞋。柜台的售货员一见她便露出标志笑脸。
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宿小姐,您今天想要买什么?
宿淼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骄矜的笑了笑:想找点料子。
料子啊,是打算自己做衣服吗?
宿淼轻轻摇头,掏出绣帕:就要这个颜色,帮我找找吧。
售货员目露惊艳:这帕子真好看,不像咱们商场里的货,肯定不便宜吧。
宿淼挑眉:看得出来?你们这儿也有类似的?
有是有的,宿小姐感兴趣的话我带您去看看?
宿淼求之不得,柔声应了:好。
陈芸芸已经懵了,她隐约察觉到宿淼想做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她不知道许慧媛到底多么厉害,但思及饭店的客人中不少都听过她的名字,她便猜那肯定是个名人。
名人的东西是随便能仿制的吗?
心里觉得宿淼年轻气盛过于自信,可又无比希望宿淼能成功。
看了一圈,宿淼发现绣品之间的价格差距非常大。
她仔细观察它们之间的差异,再将价格默默记在心上。许是售货员受过微笑培训,又或是因她脸熟,她只看不买的行为倒没有引得对方不满。
宿淼很快就找到自己想要的蚕丝绢,除了用到的白色,还选了几尺缃色。又挑好绣架、绷子、丝线。
从百货商场出来,两人分道扬镳。
回文化巷时差不多五点。
几位退休的老爷子依然在巷子口下棋,宿淼礼貌地打了招呼,就听前面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淼儿,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宿淼:
小、淼、儿??!!!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顶着这样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油嘴滑舌的?
她不说话,一点也没影响到韩勒的心情。他嘴角勾了勾,朝宿淼走过去,主动拎过那一大包东西。
哎哟,还挺沉!
没看出来你还挺能折腾,腿没好就四处瞎跑。他扯开袋子瞄了一眼,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要搬东西咋不找宿池?
宿淼见惯了彬彬有礼、端方自持的公子哥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性格张扬恣意的男人,陡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需要搀你吗?韩勒作势伸手,宿淼惊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委婉拒绝:谢谢,我能自己走。
对方轻笑一声,似是取笑她胆小。
宿淼被那灼热的眼神打量得心惊肉跳,阵阵发虚。
脸上热度也不断攀升,不用照镜子她便知道耳朵肯定红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吗。
他这幅样子,莫非见色起意?可他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算不得宿家人了,与他门不当户不对,那他只是想戏弄她吗?
没有兄嫂在场,宿淼有点儿犯怂,不敢像昨天那样与他斗嘴。
对着韩勒这样主动出击的性格,机敏的大脑仿佛瘫痪罢工了,竟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后,宿淼顶着身旁人带来的压力,干巴巴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来找我大哥吗,他住梧桐街,不住这边。
宿池?
他找他做什么。都说三岁一代沟,宿老大可比他大了十岁,他俩能有什么可聊的。
韩勒下意识忘了自己比眼前这姑娘也大了好几岁的事实。
我不找他。
活了二十四年,头一回春心萌动,韩勒热情且直白:你腿伤着,又一个人住这边,我专程来找你的。
他笑起来时露出两排大白牙,说话时缺了几分距离感,仿佛两人相识已久。
若换个人说出同样的话,宿淼定会怀疑别有居心。可这话从韩勒嘴里说出来,她竟诡异地觉得挺正常。
这人一看就是被捧惯了,性子强势得很。
宿淼头皮硬了硬,想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惹恼对方给自己带来麻烦。
虽说他的眼神很清明不像胡来的人,可老话还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万一她看走眼呢。
宿淼不敢赌。
她深呼吸,嘴角勾勒出温婉无辜的弧度:韩大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说完,她停下脚步,扭头看韩勒。
全程屏住呼吸,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道:不过,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了大忙。
韩勒:
宿淼也不看他,低着脑袋,目光落在青石板夹缝的杂草上。
韩勒看着她。
因为她低着头,韩勒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两撮呆毛调皮的翘着,浓黑顺滑的头发扎成松松垮垮的小辫垂在胸口,露出来的耳尖红通通的,粉嫩嫩的,墨色茶叶棒缀在耳垂上,韩勒忍不住想,若换成莹润的珍珠,或是璀璨的钻石会是什么样。
哦。尾音故意拖长,带着股调侃意味儿,不紧不慢道:有个忙你一定能帮上。
宿淼:什么?
我家老太太下个月七十大寿,我打算亲自给她做一碗长寿面。但我又想给她一个惊喜,正愁没地方练习。
既然你这么想要帮忙,就把你的厨房借给我当练习场地吧。
宿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好半天才啊?了一声,正要以孤男寡女,容易被人说闲话为由拒绝他,就听韩勒一锤定音,道:
就这么说定了,作为回报,你的三餐我包了。
闻言,宿淼不禁错愕。
而后想起中午那餐就花了三块六毛,小抠门霎时满脸纠结:呃,确定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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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的思想启蒙人~~~
搞定她的胃,离搞定她的人就不远了。
男主:我可真是个机智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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