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矩对此颇感意外。
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不孝女……不是挺喜欢她姐夫的么?
记得很久以前,唐淑静曾保护过苏贤好几次。
那几次虽不是唐矩的吩咐,而是长女唐淑婉的请求,但他记得分明,这不孝女每次都非常爽快。
而且还求之不得。
可为何这次……他来提保护苏贤的要求,这不孝女就有如此抗拒的反应?
唐矩想到这里,面色当即就是一沉。
只见他端坐大椅,大马金刀,看着唐淑静质问道:“我是你爹,你姐叫你去你就去,我叫你去你就嫌麻烦了?”
“我刚从姐姐那儿回来,她也请我去保护他,但我并未答应。”唐淑静回道,白皙的瓜子脸上写满了抗拒。
唐矩闻言,心中一松,看来这不孝女不是在针对他。
扭头四顾,见值房门窗紧闭,房中也仅有他们父女二人,唐矩便顿了顿,面上挂着一丝神秘,看着不孝女道:
“静儿,为父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爹你说吧,只要不逼我去保护那个人就行。”
“这件事十分重要,你先发个誓来,不对任何人透漏为父今日所讲。”唐矩面上的神秘之色渐浓。
唐淑静一下来了兴趣,上下打量老爹一番,抿嘴笑道:“爹,你该不会……真的要找我借钱吧?”
唐矩原本是一脸的神秘与庄重,结果听了不孝女这话,身体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
定了定神后,他重新恢复为一脸神秘与庄重的模样,瞪着不孝女斥道:“胡说什么?你爹现在可是河南府府尹,哪还用得着为零花钱发愁?”
“既不是为了借钱,那爹你究竟要说什么?还要人家发誓?”唐淑静那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狐疑。
“别问那么多,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朝廷的安危,也关系到你姐,太过重要……听话,你先发个誓来。”
“好吧。”
唐淑静抿了抿唇后,抬手指天,一脸庄重,朗声道:
“我,唐淑静,对天发誓,我若泄露今日与老爹的谈话内容,我就……”
唐矩对此十分满意,尤其是不孝女脸上那股庄重的劲儿,让他觉得,他得到了足够的尊重。
如此看来,这不孝女总算是长大了、懂事多了,平时虽有些吊儿郎当,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唐矩单手捻着颌下山羊须,一脸满意。
“我若泄露今日与老爹的谈话内容,我就……我就……”唐淑静说到这里,明眸忽一转,继续道:
“我就……我就越来越漂亮!”
“嗯,不错。”
唐矩还沉浸在“不孝女终于长大了”的美好幻想之中,因而随口说了个“不错”。
可是下一刻,他捻须的动作就是一顿,面上的满意之色也瞬间凝固,满是错愕与不满,瞪着那不孝女怒道:
“你胡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
唐淑静见了老爹的反应,登时乐得笑弯了腰。
唐矩鼻子都快气歪,他猛地腾身而起,随手抓住椅旁小几上的茶杯,当做武器,直接朝不孝女砸去:
“我叫你笑!老夫有正事要说,并没有开玩笑,还不赶紧给我住嘴,然后好好发誓?!”
“我知道了,爹你别生气啊。”
唐淑静乐不可支,莲足往旁边一移,轻松躲开老爹投来的“暗器”。
那茶杯自然没能击中目标,连带洒落的茶水、茶叶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砰”的一声砸落地面,粉碎。
开心一阵过后,唐淑静见老爹似乎动了真怒,心知方才的玩笑开得有些大,于是赶紧端正态度,再次抬手指天:
“我,唐淑静,在此对天发誓,我若泄露今日与老爹的谈话内容,我就……惨遭天打雷劈,变成一个大花脸!”
发完誓后,放下高举的手,唐淑静这才看着老爹:“这下总可以了吧,我这可是一个毒誓!”
唐矩渐渐气消,重新坐回椅子,但依旧沉着面色,口吻也有些硬:“你个不孝女,早些如此不就好了?”
“爹你快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如此重要?既事关朝廷,又关系到姐姐?”唐淑静的好奇心早已被勾起。
唐矩见状,心中最后一丝怒气也消散于无形。
他顿了顿,面色逐渐严肃起来,看着不孝女沉声道:
“你姐夫此去河南道海州,并非只是为了督造海船、改进造船技艺,而是为了……坐船出海!”
“出海?”
唐淑静愣了愣,秀眉微微一蹙。
她虽没出过海,但也坐过船。
坐船是有风险的,大风、大浪、暗礁等危机随时都有,一旦碰上,轻则船翻落水,成为落汤鸡,倘若船上载着货物,那么货物也将不保。
重则……船毁人亡!
而且,这还只是在江河上行驶的小船,若是在海上……
她曾听说,海外的天气变化莫测,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有可能大雨倾盆,说不定还伴有巨风。
一旦落水,恐怕就不只是成为落汤鸡那么简单了。
十之八九船毁人亡!
“为什么?姐夫为什么要出海呢?海外那么危险,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唐淑静当即收起玩笑的心思,迈腿靠近唐矩一小步,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老爹,一脸狐疑与担忧。
若不是顾及唐矩是她亲爹,她真的会抓住唐矩两肩剧烈摇晃,非要问个透彻不可。
在情急之下,她还脱口说出了“姐夫”二字。
这么久以来,尤其是从唐淑婉哪儿得知“肉偿”的意思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苏贤,也再没说过“姐夫”二字。
一直都以“他”,或者“那个人”代指苏贤。
但此时此刻,得知苏贤竟要去海外犯险,在狐疑与担心的情况之下,她顾不得许多,下意识说出“姐夫”二字。
唐矩见了不孝女的反应,心中当即便是一定,看来这个不孝女还是喜欢她姐夫的,一听说贤婿要出海,就担心成这样。
这样也好,他就可以想办法说服这不孝女去保护她姐夫了。
不过,转念一想,唐矩心头又不自在起来——
这个不孝女,对她姐夫这么好,可上次听说他老人家病了,为何就没有像现在这般担心呢?
难道老夫还不如贤婿?
一想到这个,唐矩就像扇这不孝女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