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作为主子，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退让了。杏儿也不敢同沈平邑多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门外，眼神空洞。

    “小周也是被害的，不当将此事都怪罪在她头上，”陆嘉在边上缓缓开口：“就打发她去做打扫的粗使小厮吧，没有允许，不许到后院来。”

    小周原本以为自己绝对死定了，但听还能留在府里，当下连忙千恩万谢叩起头来。

    “至于杏儿姑娘……就放在我这院子里养伤吧，一来请太医看病吃药也方便，二来我也好照看。”

    陆嘉倒是情愿将杏儿放在自己院子里的，只这一句话方开口，杏儿姑娘便从美人榻上跌跪在地上，请求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奴婢身子轻贱，不值得夫人关怀，还请夫人把我送出去吧。”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待在京都了。

    不敢直言，只道：“拿那些上等的人参来治我这低贱的身子，实在是浪费。”

    “你不要自轻自贱，”陆嘉拧着眉头，将她搀扶起来：“至于要用人参等药材，你不必忧心这些个，我既答应治你的病，自然不会舍了你。

    好了，我一会儿直接就叫紫月和苏芦将偏室收拾出来，你便在偏室养病。

    你若真觉得我待你好，就该听我的，别辜负我望你平安的心愿才是。”

    见陆嘉坚持，杏儿也不敢多说。

    接下来的几日便按部就班在陆嘉的双栖楼偏室养着。

    年关将至，要准备许许多多的年货。

    以往在陆府的时候，庄子上的猎物和蔬果都会供上来，一应造册，府上家产多，这时候她便是最忙的。

    可慎安候府并没有这么多的财产，家私大多都是陆嘉的嫁妆单子陪嫁的那些田产、林子、庄子送过来的。

    只忙活了半日便理清楚了。

    今日她着实想吃生打鱼面。

    又因庄子上进了两尾大鱼，若是做成了咸鱼，倒是浪费了。

    当下，陆嘉便用了小厨房，亲自将这两尾大鱼的肉刮了下来。

    将鱼肉打成鱼茸。

    加入了面粉，拿着擀面杖，一点一点地将面粉融入到鱼茸之中。

    一点一点的敲成了一张薄薄的面皮，又将这面皮卷了起来，切成面条。

    拿葱姜蒜煸香之后，用这些香油煎了鱼骨，鱼头，鱼尾，再加入少量的料酒，之后放入清水熬了大致一个多时辰，做了一锅的鱼汤。

    陆嘉乐此不彼，丝毫没有注意到边上站着的赖婆子的眼神，已经变得目瞪口呆了。

    紫月在边上吸了吸鼻子，她道：“姑娘这汤好香。”

    赖婆子连忙道：“是啊，怎么有这么香的鱼汤？连鱼肉都没得下也能熬出这样香的汤吗？”

    陆嘉道：“汤的鲜美不在于鱼肉，而在于鱼骨。”

    她拿起羹勺，从锅里打了一小碗鱼汤来递给了赖婆子：“你尝尝这汤如何？”

    赖婆子只抿了一口，如遇神人。

    “这样的鱼汤，放在聚海楼里都能卖二两银子了吧？”

    苏芦在边上得意道：“我们姑娘的厨艺哪是那聚海楼能比的？

    聚海楼不过是鱼虾做的好些，我们姑娘还会做好些海鲜呢，什么清蒸鱼肉，蒜蓉花蛤，白灼大虾，那滋味你若是尝了才觉得神仙也吃的呢！”

    赖婆子喝完了汤，又连道好几声‘阿弥陀佛’。

    她道：“在夫人面前，我再也不敢说家里世代都是厨子，自己做了好几十年的饭了。”

    陆嘉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见了几本奇书，哪有赖妈妈的能耐？”

    见赖婆子眼睛放光，陆嘉失笑：“赖妈妈若是想学，我教给你便是了，这河鲜海鲜的烹饪，不过也就是两件，一个是要去腥，另一个要保持它的鲜美。”

    她边说边将打好的鱼肉面条下到鱼汤之中。

    “将东边坛子里的那些酱菜拿来。”

    陆嘉吩咐了一声，赖婆子连忙便去了。

    生打鱼面，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罕见的。

    毕竟，连去腥三件套都比较少见。

    对于鱼类的处理方式也较为原始，赖婆子见到陆嘉熬鱼汤时的那些动作，便觉得夫人简直是神灵下凡，竟能想到用葱，姜蒜，还有酒来去鱼肉当中的腥味。

    那一锅乳白色的鱼汤激起的香味，就是喝了一碗，嘴里还生香呢。

    至于往汤里放酱菜这种方式也是不曾见过的。

    陆嘉做好了整整四碗面，在面上卧了几点酱菜，正巧是厨房里赖婆子、紫月、苏芦和她一人一碗。

    这面条晶莹剔透，看上去好吃极了，赖婆子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又往汤里探了探，没见着半点面了。

    嘴上的馋还未解呢，门口便传来一声轻呼。

    抬眼看去，贾圆，柳眉儿，还有另一位不认识的少女正站在门口。

    那位少女生的肤如凝脂，有些微胖，身着藏青色大袄，头上戴着十二金簪子，垂着十二叶金叶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锁。

    虽然打扮俗气，但胜在生得美，看上去可人极了。

    “这是杨姑娘。”赖婆子的边上小声道。

    陆嘉挑眉，这位就是一直以来未曾见过面的杨姑娘——杨可儿了。

    杨可儿吸了吸鼻子，她往内窜：“好啊！你这个赖婆子竟！偷偷煮好吃的不叫我！”

    赖婆子连忙道了两声冤枉，才道：“杨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位杨姑娘是江南书局杨府的庶女，虽说身为庶女，但是杨老爷唯有两个女儿，一嫡一庶，待她也不见得比嫡女差些。

    这杨姑娘是被杨老爷当做儿子养的，此前在京城的江南书局处主理事务。

    因偶尔见了一面慎安候心生仰慕。

    直言非慎安候不嫁，她也明白自己家世出身不够得侯爵夫人，故而自言甘愿为妾。

    其义父乃工部侍郎，便将她送到了慎安候跟前。

    慎安候推脱不过，便以未曾娶妻为由，不纳其妾，故而就和李娇儿等人以奴婢的名分留在府内。

    但虽说是奴婢，其家世富裕，加上府内也未曾敢将这几人当做奴婢看待，故而看来更有几分小姐的气势。

    前段日子不见是因其嫡母过世，回江南家里奔丧了。

    她面若桃花，上前来便朝着陆嘉行礼：“给夫人请安，我方回府，还未来得及去见夫人，便自作主张回去将一身孝衣换下，还请夫人莫见怪。

    “情理之中，”陆嘉笑道：“谈何见怪？”

    杨可儿很规矩地退到边上去，但眼神一个劲的就瞟着锅内那锅鱼汤。

    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夫人，这锅汤可是夫人为侯爷准备的？在太香了些，可否赏我两口，我今日回府，舟车劳顿饿坏了。”

    陆嘉一怔，看她情真意切、毫无心机的样子，心里想：这眼前这个商贾人家出身、看上去精明市侩的女子竟是个忍不住嘴馋的贪吃鬼？

    杨可儿见陆嘉思忖，以为是不答应，当下有些委屈，撒娇道：“夫人，我就喝两口……就两口，我分量很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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