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看过陆衡的人是一个商队的头领,常年行走在定梁和大乾的商路上,陆嘉印象里这种人应该会是一个很孔武的大汉。
其实她猜测的不错,此人看上去确实很孔武,只是如今他坐在椅子上,空荡荡的裤脚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那人看上去年岁不过三十,很是年轻。
独自住在院落里,家中没有什么下人,只有一个年纪十五六的小厮伺候,见有客人来,又是县尊大人,他脸上带着笑催促小厮:“快将咱们货架上最好的茶倒来。”
沈平知手中抱着一罐茶,朝着那个人拍了拍瓷器,笑着阻止了那小厮:“山子哥,不必繁忙。”
他又招了招手将人喊到跟前,将那罐子递给了小厮吩咐道:“泡这个。”
“来了就来了,还自己带什么茶叶来?”被沈平知称为山子哥的男人,无奈笑了一声:“这么客气干什么?”
“你知道的,我喝不惯顺安县的茶汤,也吃不惯大乾的金毛叶,所以一直都自己随身带着雨花润。”沈平知自顾自坐在边上,朝着陆嘉介绍:“这位是押镖局的山子哥。”
又朝着山子介绍:“这是我的夫人。”
陆嘉见沈平知对人客气,便以礼节福身行礼。
山子连忙侧过身道:“这如何使得?夫人折煞草民了!”
连忙命那上茶的小厮请夫人入座。
沈平知夫妇一坐定,小厮才将三碗茶盏放在跟前。
山子还未来得及多说,沈平知便笑道:“你身子看上去倒是大好了,真的不考虑在顺安县颐养天年吗?”
山子手一顿,含着笑点了点头:“是大好了,家里老母亲和妻儿想念得紧,知道我出事了,写了好几封家书,原本还想着找个时间去同你告别,我也当回家去,如今这样子是再也押不了镖了,今后就靠着之前挣的钱,在家里头与妻儿老小颐养天年,倒也不错。”
一时间,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沈平知茗茶不语,目光也浅浅落在跟前的一方天地里。
“今日县尊携夫人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见沈平知不曾开口,山子正了声道:“沈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山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是这样,你将你此前在莱州阜康城见到的那个人的情境,再说一遍吧。”沈平知抬眼望了一眼山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
那一场不完好的记忆……
出于给陆嘉一个交代,而逼迫着受害者再一次阐述。
山子果然身子一抖,轻笑一声道:“县尊大人,您何必觉得抱歉?我这走的买卖本来就比旁人艰难,都是刀枪火海拿命去拼来的,这有这般也是自己的命劫数所在……”
陆嘉在边上听得大概明白了,山子的腿脚就是葬送在了莱州的阜康城。
“你所见的那个人可是这幅模样?”陆嘉从紫月手中接过一幅画像,画像上所画的是她用素描的手法画出来的陆衡。
山子一看,脸两颊的横肉都一抖。
“惊了天爷了!怎有这样肖似的画像!?”山子颤抖的手将画像接过,而后又将这画递给了沈平知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无误。
“他可还好?”陆嘉颤抖着声问。
山子扯出一个笑容:“冒昧问一下,此人与夫人是什么关系?”
陆嘉下意识:“他是……”
沈平知却赶在陆嘉回答之前开口:“与我是好友,与夫人也相识。朋友一场,有几分交情。”
山子的笑容凝固,朝着沈平知十分凝重:“大人日后出行,千万不要再说与此人是好友了。”
沈平知微眯眼:“这是什么意思?”
山子苦笑着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一双腿脚上:“当日砍断我腿脚的人就是他。”
“他在阜康城内……好像别人都很尊敬他……身边有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侍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听说我们是细作,他便立刻下令叫人挑掉了我们的手筋和脚筋丢出去。”山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跟他真刀真枪拼一拼,可是人家人太多了,我也不想死在阜康城。”
“他是我们定梁的人吗?”山子抬眼问。
沈平知沉默了。
陆嘉也跟着沉默了。
如果山子说的是是事实的话,那么陆衡是叛国呀。
“你确定是他吗?”陆嘉不敢相信。
在她眼里兄长……她挚爱之人……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情。
来此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猜测陆衡不在人间,可未曾想到却有如此……叫人难以预料的情况。
山子叹了一声:“血海深仇之人,我怎么可能会认不清楚呢?夫人,你们若与他旧相识,也该趁早断了,如果他是我们定梁的人,那他就是叛国,这种罪名不是咱们能够承担得起的呀。”
“沈大人对我有恩情,我绝对不会将此事泄露半分。”山子抿了一口茶却抬手要送客:“只是旁的,我也帮不上二位什么了。”
在走回沈平知的小院路上,陆嘉浑浑噩噩,脑子如一团浆糊。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平知。
沈平知倒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岳父大人。”
陆嘉却当机立断:“告诉父亲,没有陆衡的消息,我们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吧。”
她倒是瞬间清醒。
家门当中出现了叛国之人,这是府中不能承受的。
也是她如今不能承受的。
再说了,如果这件事情传回到京都中,那么陆衡就一定会被追杀。
还不如就当这件事情一开始就不存在。
“山子不会背叛你吧?”陆嘉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首望了一眼沈平知。
沈平知摇了摇头:“从今日所看,他应当猜出了大半关系。他原本是我想安插进阜康城的一个暗子,如今也废了,你放心,我会解决感觉的。”
六月的顺安县还是有些冷,山风从谷中吹拂而过,拂过了脸颊,带走了心中唯存的几丝温存。
陆嘉叹了一口气。
回到屋内,杏儿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
沈平知坐在主座之后,招呼着陆嘉一同坐下,一道享用。
陆嘉不知道的是,在这一个平静的夜晚,一辆马车逃也似的从顺安县离开,却在十里地外被人拦住了。
借口晚间衙门还有事的沈平知出现了十里地之外。
身着黑色披风,面容冷酷。
山子掀开了门帘,看着沈平知的出现,他便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
“沈大人,我已经答应你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你就不能放我走吗?”山子苦笑着朝着沈平知哀求。
沈平知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果你今天不跑的话,我倒是可以成全你妻儿双全的愿望,可你跑了,岂不是要背弃我们的约定?
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容得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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