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帽妖猖狂,平日里热闹的夜市还没开始喧闹起来就已经结束了,商贩们都赶在最后一束阳光落地之前收回小摊,行人也都拼命赶在天色黑沉之前插上自家的门闩。
逐渐变热的天气有些影响人的食欲,王溪亭刚刚去了趟街上,按例在杏花酒坊给师父买了一坛流香酒,抱着酒路过曹婆婆家的小食店,惊喜地发现了一个期盼已久的东西,于是立马买来一份,边走边不断往嘴里塞着。这大概是今年入夏以来的第一批砂糖冰雪冷元子了吧,她心想,还是最近陆续上市的樱桃做的,跟城东苏姑娘做的一样好吃。
一份冰沙下肚,终于满足了自己的胃。她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街道上逐渐稀少的行人,若无其事般的慢慢悠悠地赶回医铺。刚刚放下手中的酒,她就开始了每日的固定行迹,噌的一声又飞上了屋顶。
西京城的建筑与一般的建筑原则一样,房屋都是坐北朝南设立的,任氏医铺也不例外。任氏医铺位于西京城城南,属于城边区域。
坐北朝南的屋子,面对院子坐呢,看到的仅是西京城南边的一个小边缘,而王溪亭则故意坐在了房子的北面,这医铺后屋的北面就是药园,任老头在这里亲手培植了许多稀有药材。王溪亭坐在这里,低眼看去,是葱葱郁郁的药丛,抬眼望去,则俯视了几乎整个西京城。
她望着西京城边际来去的云彩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呼噜声,她才收回思绪,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才发现刚刚还依偎在夕阳橙色光芒中的云,此时已转为黑色的细丝,零零散散地点缀在灰蓝的天幕之上了。
看着远远近近的人家亮起的灯盏,那微弱的烛光汇在院落上层的空气中,居然氤氲成一层薄雾,只是没了往日里的暖意,在这个人人谨慎不安的特殊时期里,显得斑驳、凌乱,甚至苍凉。
帽妖的事情已经轰然许久了,这个猖狂的妖物,几乎成了整个西京城百姓的噩梦。从第一次现身开始,就注定引起不少血雨腥风。人们惧怕、躲避,却又要硬着头皮去防范、面对。
王溪亭自然也早就听闻了这件怪事,可她和她父亲王嗣宗一样,偏执的可爱,两人就这一方面达成一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因此,此时月已将出于东山,路上人迹尽无,她却淡定地坐在屋顶,面不改色的看着眼下的一切。
呼噜声再次震天袭来,她无奈地揉了揉耳朵,不过也早已习惯了这些,她动动头发丝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好师父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流香酒,忍不住又喝光了,躺在竹椅上睡着了。
医铺平日里也不忙,尤其是晚上,除了非常紧急的情况,几乎没有人看病拿药,也向来是一天之中最最清闲的时刻,更何况人们最近都怕遇到帽妖,自然不会有人冒着性命之危来这里看病的。王溪亭白日里帮怪老头打打下手,经营医铺,晚上也就没了什么事,时间也自由许多。
入夜了,微凉的屋瓦寒意入骨,她拉紧了披风,却没有下去的意思。
她解下系在腰间的竹萧,缓缓吹奏起来。萧声悠扬,隔着隐隐薄雾,不知传向了多远的地方。
一曲还未终了,只闻身后青瓦微响,她侧耳细听,却又消失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冷流。
她耳尖微动,仔细接受这微弱的信号,却又装作不知情般,继续吹箫。
她突然想起,师父今日才告诉过她,最近帽妖频现,不管在何处都要小心,尤其是晚上。
想到这里,尽管自己根本就不惧怕这个传说中的帽妖,可她的心头还是不由得微微一颤。
敢问,对方可是王姑娘?出乎意料的是,身后再次传来的,竟是一个极好听的男子的声音。
王溪亭的手指离开竹萧,悬在半空一刹,又快速转身站起,将竹萧握在右手中。
她抬眼看去,站立在眼前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银色的淡淡月光,看不清楚面容,只是从轮廓中,依稀看出一种非凡之气。
天下姓王的多了,王溪亭冷冷地说道,却却是在内心强装镇定,见对方没有反应,她便走近几步,等到看清这人的面孔,确定这并非相识之人时,才继而说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哦?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我吕珂要找的人,还从未出过差错。
来者正是吕珂,一向言出必行的他,吃过晚饭便赶来城南,没有任何停留地按照王嗣宗的述说找到了这里。
可我不认识你,恕不奉陪了。王溪亭后退几步,准备离开。
她只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很是奇怪,毕竟,这样的夜晚,怕是没几人还敢停留在外面,像她一样坐在屋顶的恐怕整个西京城也就她一人,这个男子又是什么来头,竟不惧帽妖?
哎,别走啊!男子语气中表现了明显的焦急,王姑娘,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听到对方说辞之后她觉得又惊又可笑,却不料话音还没落,刚要抬起的左脚突然因重心不稳失去了控制,飞没飞出去,身体却倾斜了下去。
吕珂见状迅速移至她的身旁,立马伸出右手拦住了对面那具将要倾斜掉落的身体,却不料手臂正好拦住了她的腰间,王溪亭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靠在吕珂身上。
王溪亭顺着那手臂强大有力的力量,正好靠上了他坚硬的胸膛,她抬头看到吕珂正低眸看着自己,两人靠的很近,呼吸都近在咫尺,在四目相对的一刹,一阵狂乱的心跳感传到彼此的心间,却又都分辨不出这心跳属于自己还是来自对方。
王溪亭睁大眼睛,脸上灼热感无法掩饰地扩散着,把呼吸都晕染得温热了,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撞在对方脸上又折回来时的温度。幸而月光是银色的,不会暴露她因窘迫羞愧而泛红的脸颊。
吕珂低垂着眼眸,微笑着看着怀中这个前一秒还不屑他保护的这个女子,这一秒,却看清了她的容颜,而他笑容渐收,变成一种认真的模样。
他的臂膀将她的身体扶正,两人刚刚站稳,下一秒,王溪亭就用力推开了那坚实的胸膛,后退几步用手冰住了自己的脸,不知所措的看向故意转移去的视线。
吕珂却没受这一掌的多大影响,身体只微微颤动一下便很快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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