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溪亭不由得佩服石真的内力,竟能够不带停顿地问这么多问题,她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案子有些进展,但是还没有十足把握,仍需探查;我们抓住的那三个人只是可疑,还未确定;昨晚夜里死了的那个人显然不是帽妖杀死的,而是假扮帽妖的凶手;我们屋子仅有一墙之隔,难免遇到,自然就认识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张远辰淡定地答完所有,仿佛对石真这样的提问方式早已见怪不怪。
噢!原来如此!石真恍然道,我没问题了!
那就回去睡觉吧,明日一早还有任务。
哦。石真本想再说什么,却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好,只能略有不情愿地应道。
溪亭姐,你把蜡烛收好,夜里害怕的话就都点上,屋里亮了便不会害怕了。石真出门之前,还不忘回身嘱咐道。
知道啦。王溪亭无奈地笑了,随后也紧跟着起身,抱起那盒蜡烛,对张远辰说道,我也先去休息了,明日再一同商议吧。
张远辰看她正看着自己,便对她点了点头。
溪亭姐,要不要我去帮你把蜡烛换上?石真走出屋门,看到王溪亭也出来了,便连忙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早些休息吧。王溪亭走出门与石真告别。
直到两个声音都渐渐消逝,张远辰才缓缓起身,直立于窗前,面对着层层夜雨,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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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雨没有预想的那样下得猖狂,只是缠绵不绝,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夜。就是到了清晨,风里还夹杂着细细的雨丝,打在人的脸颊上时,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门外的芭蕉经一雨的浇灌,不仅油绿了几分,就是枝叶最顶端都生出了两片嫩嫩的叶子。那抹鹅黄的颜色是这片阴蒙之中仅有的几许鲜亮。
王溪亭夜寐不安,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过了好久,脑海中不住地闪现着白日里令她最痛心的那些场景。她是带着伤心入眠的。所以,清晨的天还未明亮,她就已经醒了,并且再也无法重新入睡。
她知道自己是被梦惊醒的。她依稀记得梦里的种种不快,与前一天的那些似乎有着什么关联,却又好似毫无关系。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了,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还有些疼痛。
她披衣出门。此时的雨丝已经不似昨夜一般细密繁杂,只是丝丝缕缕伴着微风飘荡,落在身上是一种刚好的感觉,好到刚刚不用撑伞。
清晨大概还未到卯时,开封府上上下下都沉寂无声,只有从高处树枝上传来鸟儿的啁啾杂鸣,以及从几重院前传来的呼噜声。
她看到两只鸽子还在花草间跳跃,嘴里发出咕咕的声响,想必这就是石真与他们互通消息的鸽子吧。她突然想起昨日在府衙紫藤树上停留的那只鸽子,的确与其中一只极为相像,只是那只鸽子的羽毛经过雨水的打湿,颜色稍有暗沉了。
她下意识地走近它们,却发现另一只鸽子的腿上绑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信筒,而那只鸽子是她不曾注意过的。
心有疑惑,她握住了鸽子,从它的腿上取下信筒,抽出纸条,快速展开,里面的内容令她为之一振。
小小的纸条上写的是一首诗——井荥之后,茅瓦之间,绿枝掩映,可擎天径。而今绿消,茅瓦孤宁,枝若覆折,且弃莫停。
这一首看不出隐义的零散诗句,是用淡墨细笔所描,而王溪亭知道,吕珂的身上就有这样一支笔——以木为筒,以棉为心,以松木为端,可徐徐出墨而不断。
她之所以震惊,就是因此。
可是,真的是吕珂?他为何给这里飞鸽传信,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而她却全然不知?可即便只凭一根笔,他也无法断定就一定是他。再者说,以这字迹,与他所写并无几分相像。
想到这里,王溪亭握着纸条的手渐渐收紧,她一字一句在心中默读着,极力去辨解——井荥腧经合是医书上经脉分类,井为始源,荥为细流,井荥之后,便是指细流灌注之溪水;而茅屋简陋,徒有框架和茅草,瓦屋坚固,周有四壁,茅瓦之间,介于茅庐与瓦舍之间的,不正是既有框架又多有一个顶盖的亭子吗?
溪亭结合,正是自己的名字!
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这的确没有问题,这信即便是他人收到,恐怕不了解医书之人,也不会知道井荥之意。想到这里,她心尖被猛地触击了一下,她等不及,立马读了下去。
绿枝掩映,可擎天径,这两句只是意象描绘,看来隐含的秘密在字里。而一般诗中藏字多为藏头诗,此两句开头二字组合起来——正是吕珂二字!
是吕珂,真的是吕珂!他不是已经不再参与这起事端,就在昨日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可是为何又写了书信给她?
王溪亭继续读下去的时候,眉头不由深锁——既然绿枝掩映,可擎天径是代表吕珂,那么绿枝就可以暂表为他;井荥之后,茅瓦之间既然代表自己,那么也可以用茅瓦代替。可这样推断下来,后面所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今绿消,茅瓦孤宁,枝若覆折,且弃莫停,这不就是说,绿枝隐退,只留屋瓦单独伫立,若是枝叶折了,弃去即可,不要顾及······
换个方法,将刚才推断的东西替代进来,那就是这样的——吕珂已经离去,只剩溪亭你一人独行,肯定会有些许的孤寂和阻碍,可是自此若是再听闻到我的消息,请不要在意,不要顾及,继续走你的路,做你所想之事,无论怎样,切记切记······
王溪亭彻底愣住了,她的目光迟迟无法回转,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吕珂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怎么越来越不清楚他的心思了?
若他真的决定不再参与此事,不再过问相关,那么为何又会将这些告诉自己?又为何以飞鸽传信这样的隐秘方式?
他怎么就会知道收信之人一定是她呢?莫非,他一直都在周围?
王溪亭下意识地将书信藏在腰间,不顾已经繁密的雨丝,快步左右回顾着,看着每一个可能的地方,盼着那一个可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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