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张远辰和石真还未回来,吕珂为了不暴露身份,在王溪亭睡下后便离开了。她醒后感觉好转很多,但还是感觉没有力气,于是守在窗边临着帖子,看着光影慢慢地从纸上变幻。
他们二人回来的时候已是星夜朗空,月光明朗,一切都被投射出影影绰绰的轮廓,隐隐约约的光亮,将天地间变成黑白,令人看不真切。
王溪亭趴在桌上打盹儿,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后她立马没了困意,看着院中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起身迎了上去。
府衙到了夜晚也会有人轮值,衙役们依旧拎着小灯整齐有素地巡查着。近水处是一个不起眼的亭榭,衙役们值夜时常在此休息,他们会在里面生火煮茶,以便在休息的空余达到提神的效果。
一般过了三更,衙役们才去休息片刻,此时时辰尚早,炉内的柴禾噼噼啪啪地燃着,亭台四角只挂着两盏灯,随着夜风来回碰撞着墙壁,四周很安静,只有一些远远的巡夜人的脚步声。
王溪亭对着夜里的两个人打了招呼,三人就一同来到了亭子里。
身体好些了?张远辰看着衣着单薄的王溪亭,皱眉不悦。
我自小习武,这点小问题还不能拿我怎样。王溪亭摆着手略有得意地说道。
自小习武功夫还如此差。对方冷冷的丢下一句,王溪亭听后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你说话好听些会少绺头发吗?王溪亭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她是以一种极为愤怒的目光看向张远辰,可惜夜晚的颜色太少,这样的表情并不能被对方看到。
说不准。对方只是平静地答道。
石真,你来说,你们有什么发现?王溪亭干脆不去理会张远辰,反倒问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石真。
啊?问我呀?
当然!快说说看!
我石真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都不清楚情况,又如何告诉你呢?
王溪亭不得不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石真,石真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开口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胡人有太多新奇的玩意儿,我一时受到了吸引,就没有听到事情的经过
你王溪亭也是无可奈何,她不由得苦笑,却又只能假装认真的给炉子添柴。
你不想知道了吗?张远辰见她放柴的倔强背影,还是终于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我当然想知道,可你若是不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王溪亭抽出一根一端还在燃着火苗的木棍,一口气吹灭掉那零零火光。
你就不肯求求我?
呵呵。王溪亭不由得对他冷笑了一声,别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真是比牛还倔!张远辰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王溪亭这样软硬不吃的人,他踌躇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最后才终于舍得开口,我们去的时候,街上的摊位早就收了,要赶夜市的卖家都在准备吃食,那个生意不好的胡人自然早就走了。
我们询问了临近的店家,他告诉我们这个胡人暂居于长水县,每天都会来这里贩卖这些东西,可能是生意不好,他该是打算离开不干了。
那他离开会去哪里?王溪亭说完发现石真瞪着眼睛在看着自己,额上的抬头纹都上升了很大一个幅度。
你们俩挺有默契呀!张远辰似笑非笑地问道,语气中有些嘲讽。
有话说话,别卖关子。王溪亭不耐烦地催促着,平日里他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明明说一件事可以直接说出口,不懂为什么偏偏非要故弄玄虚。
他是胡人,生意不成当然要回到自己的国家,难不成还赖在大宋不走不成?张远辰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去理会王溪亭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了下去。
你是说,他已经回了大辽?
张远辰轻轻嗯了一声,顺手将燃断的木柴往炉子里面拨了拨。
那你们也去了那里?王溪亭有些震惊,辽地离这里有很远的路程,根本不是像去趟长水县那么轻松的事情,这半天多的时间若想来回,她无法想象。
溪亭姐,你别提了,我们追到了边境,我的胳膊都要散架了。一直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的石真仿佛被她的一句话刺激到了一般,瞬间直起身子抱怨道。
难得你如此沉默,缘是累着了。王溪亭看着石真疲倦不已的样子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可不是嘛!我们快马不停地赶路,这才勉强在太阳落山前赶到!石真说着用手撑起脸颊,还有些兴奋的模样,不过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去大辽那种地方,完全不同与我们这边的小桥流水,那种辽阔的场面真的是太壮观了!
你是去查案,看来还顺带着旅游了。王溪亭打趣道。
办案兴趣两不误嘛!石真耸了耸肩讪讪地说道。
那后来呢?王溪亭问着,却突然发现石真的眉毛再次飞起,那种眉飞色舞的模样分明地昭示着他的话匣子又要打开了,王溪亭见状不好,立马补充了一句,咱们说重要的行不?
哦!石真愣了一下,才勉强应道,我们到了辽地,正好在入辽的主道上发现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那个商人。我们跟他讲述了事情缘由,告诉他并无恶意种种的话,他才终于肯让我们看他车上的东西。
那车上的想必就是那些青石粉了。
没错,还有很多很多神奇的石料,我和远辰哥查看了一遍,跟我街上所见一样。
后来呢?
我们问了商人有谁曾去大辽采购那么多的青石粉,他开始不肯说,后来还是逼着他这才肯告诉我们的。
那有答案了?
你猜是谁?
谁?
就是那个胡人杂艺摊的班主呀!石真神采奕奕地说道。
是他?那后来还说了什么?王溪亭急问道。
后来后来我去看石料,就没有听到了。石真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人说了,杂艺摊班主采购了一个人的所有青石粉,载起来有两三辆马车,并以高价出售,对方也果断同意了。张远辰说着,丢下手中拨木柴的木棍,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木屑,面色依旧平静无波。
果然如此。那杂艺摊班主需要这么多青石粉,真的都是用来表演幻术吗?王溪亭不禁疑虑道。
表演幻术肯定是需要很大一批石料的,恰好杂艺班也是来自辽国,班主知道这些方法并不为奇,而且夜市中每表演一次的确需要一些青石粉,长此以往,他们的用量也是我们无法得知的,要想知道,还是得再去一探究竟。
恩,有道理。王溪亭低头沉思着,炉火燃得正旺,闪烁着的橘黄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涂了一层红晕,她忽而抬头,却发现张远辰正在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温暖的东西,是不同于他往日眼中的寒冷的。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却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石真那边,低声问道,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
明日一早就出发。
张远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王溪亭看着高高低低的火光,暗暗在心中提醒自己要立场坚定,她使劲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神中没了闪躲,反而多了很多坚定。
好,我和你们一起去。她的语气坚决,仿佛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余地。
你的身体还不行,不能去。
我的身体我最为了解,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不让我去我也非去不可!王溪亭面色淡然,语气却铿锵有力,若是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极为刚硬的女子。
可你的伤还未好啊!见张远辰不再说话,石真不由得着急道。
你们不让我去,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王溪亭紧紧地盯着石真,她突然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我到底是为什么晕倒的?又是谁将我迷晕的?我身体变成这样到底又是为何?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溪亭说得越发激动起来,她的眼眶中盈着一丝泪光,面对着避而不答的两个人,她用从未有过的凌厉目光质问着他们。
炉上的水烧的咕嘟作响,水汽冲出壶盖上的小洞发出呜呜的细微声音,壶盖也因此被撞击得上下抖动。
明明很杂乱的声音,却因为没有人的参与而变得极为安静。这种安静与黑夜融为一体,蓄积着光明前的力量,等待一触即发的冲动。
张远辰只是若无其事地拎下茶壶,从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瓦坛,平静地拨开茶叶错杂的纠纷,用带有凹槽的签子将茶叶分散在杯中。
随着热气腾腾的水灌注进去,茶叶的清香萦绕开来。
他给石真递了一杯,又将一杯推至王溪亭的面前,不是我们不愿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再设身险境。
王溪亭不懂他话中的含义,只是接过杯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总是不顾一切地去查案,你可曾想过对方有多可怕,而你这样以卵击石,又有多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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