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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奉告昆山将军
    临近中午,左军人马又往着许昌方向跑了三十里的路程。

    从后半夜开始撤兵的时候算起,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连着一路奔逃了七八十里路,就算中途打了一次尖,可步兵也已是十万分的疲倦,只不过为了逃得活命,这才能够勉强鼓劲坚持到如今。

    原来还算队伍整齐的逃难大军,也显得混乱了起来,许多步卒掉了队,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队伍中来了。

    然而,让左良玉感到万分庆幸的是,虽然后面有少量追兵,但前路却并没有贼兵拦阻,也没有遇上贼兵的埋伏。

    据探马回报,后面追来的那数千贼兵马队之后,还有过万步贼尾随而来,不过他们步贼出发较晚,不必马队可以奔策疾驰,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只是后面这数千马贼不好对付,他们仍如早晨那般不紧不慢地坠在左军屁股后面,偶尔还会分出小股袭扰,一旦有左军大股迎上去,他们就立刻退走了。

    就好像是“狗皮膏药”一般,不离不弃地死死地黏着左军,对此左良玉也没有办法,毕竟不能停下来将其彻底击退,那岂不正中了贼子奸计?

    “眼下逃命要紧,他们爱跟就跟着被暗暗,权当是给咱送行的啦!”

    如此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左良玉策在马上望见前面不远有一处较大集镇,炊烟缭绕,狗吠之声,远远可闻,看来老百姓并不知道官军要来,所以仍然像往日一样留在集镇,没有奔走逃跑。

    见此情形使他感到一阵高兴:“既然前方集镇安堵如常,鸡犬不惊,可见没有贼人埋伏于此。倘若真有‘贼兵’在此,老百姓早就一逃而空了,怎会似此刻宛如平时一般。”

    左良玉对身边心腹亲兵们轻声说道:“人们都说那李瞎子善于用兵,又有宋献策等为之谋画,可今天看来真是吹得过火了。

    他们竟然没有料到我会向许昌退走,不知沿途设卡阻拦,只晓得后面尾随给咱们送行,真是疏忽可笑啊!”

    忽然,他看到前队人马竟在集镇前停步不前,而后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仍旧继续向前走着,本就不是十分宽敞的道路瞬间就拥塞起来,场面十分混乱。

    他挥着马鞭厉声喝问:“前军因何不进?”

    一名亲兵闻言立刻催动胯下战马奔了出去,片刻后,便带着一个小校策马奔回,那小校向他禀报道:“禀大帅,前面突然出现一条深沟,宽约八尺,深近七尺许,挖起来的土在对面沟沿边垒起一道土墙,使深沟更难越过。”

    左良玉策在战马上,眉头一皱,道:“何不绕过?”

    “回大帅,深沟顺大路蜿蜒不绝,不知究竟多长。另外……”

    “另外什么?”

    “大帅,那深沟对面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了一行大字,我们……看来是中计了!”

    左良玉闻言大吃一惊,急问他道:“木牌上,写了什么?”

    那小校神情略显怯弱地说道:“那木牌上写着‘左营溃于此地,降者不杀!’几个大字。”

    左良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到此才知自己果然还是中了李贼奸计,不禁一阵心惊肉跳。

    但是在麾下将士面前却不能露出丝毫怯意,只见他故作镇静地笑着骂了一句:“瞎眼贼真是痴心妄想,今天咱非要叫他眼睁睁看着老子全师退到南阳!”

    他话才一出口,就见前营一个裨将策马奔至近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交给左良玉,禀道:“大帅,请看……”

    左良玉一脸狐疑地接在手中,展开一瞧,只见那张纸上写着:

    “奉告昆山将军,君乃釜底游魂;

    速速率众投降,免遭兵溃成擒。”

    左良玉登时大怒,喝问道:“从哪里得来的?”

    那裨将战战兢兢地回他道:“回大帅,就……就在深沟这边一棵树上撕下来的。”

    “传令,左营变前队,全军往左,绕过壕沟!”

    左良玉此刻已知附近必有闯贼伏兵,他判断左边应该会比较安全,且这边也可转道去鄢陵、扶沟那边,总之是离朱仙镇越远越好。

    可刚才前来报送字条的那个裨将,却出言报道:“不行,大帅。左边数里之外,贼兵旗帜甚多……”

    这裨将的话刚说到这里,大军阵后猛然传来一阵阵“咚咚咚”的战鼓声,喧天震地而起,同时还有厮杀吼叫的声音杂在其间。

    左良玉面色铁青,他一面沉着地命令后军,务必要拼死应战,不得再后退一步,同时又大声喝令:“填壕!立刻壕沟,前军全体填壕,速速填出一条通路!”

    前营的官兵也想尽快填平深沟,可一时没有趁手的填壕工具,只凭刀掘手捧是不可能很快在如此宽的壕沟上填出一条路来的。

    可是大家都十分畏惧后面的追兵,逃命心切,数千人马立刻向左右两边散开,尘土飞扬间,却并未见到深沟有多大的变化。

    一看到这个情况后,左军的前营更加乱了起来,互相拥挤之下,不断有人跌落深沟之中……

    狡猾的流贼更是在沟底插了许多木刺,那些被挤落的官兵发出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有些人不甘心被挤下去,他们随手胡乱地抓住身边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又怎会再轻易松开了呢。

    而他们这一声声惨叫与后面隐隐传来的战鼓声,竟成遥相呼应之势,更增前营这群官兵们内心的恐惧,随着后面不断地向前挤压,跌落深沟的官兵也越来越多……

    不过,流贼在深沟内布置的木刺并不十分规律,有的地方就一根木刺也看不到,可身边尽是哀嚎之声,鲜红的血水也逐渐汇聚涓涓细流,在挣扎的人们身下、在尸体堆叠的缝隙间不停流淌,好似流水潺潺。

    “快,用尸体填壕,快把尸体勾起来!”

    不晓得是哪一个既残忍又冷酷无情的大聪明,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嗓子,顿时将慌乱到迷失本性的逃兵点醒,一时间长勾短勾齐上,将跌落深沟内的官兵尸体一一勾起,再重新填到合适的位置上。

    有些官兵虽跌落深沟,却一时未死,他们拼命挣扎影响到了上面的官兵勾取尸体……

    “快,刺死这些人,耽误老子填壕啦。”

    霎时间,便有一杆杆长枪袭来,奔着深沟内还在痛苦挣扎的官兵就是一阵捅刺,有许多没有落在木刺上的官兵,躲过了流贼的陷阱,到最后却没有躲过自己人的长枪!

    只有极少数的官兵,成功躲过了流贼的木刺和自己人的长枪,更借助灵活而矫捷的身手,攀爬上对岸的土墙。

    无疑,他们是幸运的那批人,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但“幸运不常有,厄运永相随”,自打从水坡集撤军以来,还未曾与流贼一战,就在这道深沟前白白损失了千余兵卒。

    但也不得不说,以自己人尸体填壕这一招,还真是个小妙招。

    很快,在前营官军的共同努力奋斗,并付出一定代价之下,那条宽八尺余的深沟上,终于被填平了十余条通道出来。

    左良玉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切,大声喝令:“前进,快速通过壕沟,全军奔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