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攸宁走了两步,忽而回头,对宋司遥问了一句。
“司遥,贾叔叔是不是在乐仙山救的沐白?”
严攸宁的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宋司遥一时没多想,直接便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严攸宁听到这个回答,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竟然也是乐仙山。
沐白曾经亲口告诉过她,是她父亲在乐仙山之时救了他,两人的渊源由此而起。
现在,宋司遥却告诉她,贾叔叔也救了沐白,并且也是在乐仙山救下的他。
沐白就只去过一次南疆,去过一次乐仙山,难道那一次,他同时被这二人所救?
所以,自己父亲和贾叔叔很有可能便是在乐仙山,因为救下沐白而结缘。
也正是如此,贾叔叔看到自己时,才会一眼认出自己与父亲的容貌相似,从而对自己这般不同?
但因为她不知自己的身世,贾叔叔便也不好明说,是以只能编出他女儿与自己容貌相似的说辞来。
严攸宁的脑中自成了一套逻辑,并且将整件事都串了起来。
这般想的话,整件事的确是逻辑闭合,完全说得通的。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还是隐隐生出一股莫名的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还有哪里是她没有想通的。
这种感觉让严攸宁心神有些微微恍惚,越想反而越是理不清思绪。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她心神恍惚地离开了,宋司遥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中生出疑惑,但见对方不欲开口的样子,她一番犹豫,到底是没有开口问出来。
严攸宁原本是打算去外门处等卓安烺的,但因为心里生出的那乱七八糟的念头,她便没去。
而卓安烺之所以来找沐白,便是来向他讨主意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应当在这个时候主动向严攸宁坦白自己的身份,与她相认。
此前,为了避免严攸宁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因此受到打击,是以,兰清笳和沐白两母子主动担起了此事之责,将自己这个父亲的全部底细全都告知了严攸宁。
所幸,严攸宁在得知这些之后,并未对自己这个父亲百般嫌恶,至少态度是平和的。
眼下生息蛊之事结束了,卓安烺在这件事上立下了些许功劳,他觉得,自己先前的糟糕形象,在此时兴许能有所和缓,他在严攸宁面前不再似之前那般名不正言不顺,抬不起头来了。
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这里的生息蛊之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被调离此地,到别处去继续除蛊之事。
而下一个地方究竟会去哪里,要去多久,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身,有机会来见严攸宁,一切都是未知数。
正是因此,卓安烺才会生出摇摆。
他既不想在离开之前依旧留着遗憾,与自己的女儿依旧不能相认,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胆怯,害怕自己此时贸然跟她相认,时机还尚未完全成熟。
最后,她不一定能真心接纳自己,反倒是连原本还算相处融洽的这层关系也会就此消失,不复存在。
那样的结果,是卓安烺最不想看到的,这也是他会这般犹豫踟蹰,拿不定主意的原因。
卓安烺思来想去,唯一能讨主意的人,竟然就只有沐白了。
秦淮和兰清笳是不可能的,他跟这两位的关系还没有亲厚到这般地步,有些话,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开口。
反倒是沐白,虽然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在成熟方面,沐白俨然半点都不输同龄人。
且在沐白面前,卓安烺能做到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他也相信,沐白能真心实意地给他出有用的建议。
他打听到沐白今日休沐,所以,才特意登门。
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熟稔,一见面,两人便都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直奔主题而去。
卓安烺直接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想找你给我出出主意。”
沐白闻言,当即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模样。
“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卓安烺便如此这般,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道来,末了,他一脸认真地望着沐白,“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在临走之前向她坦白我的身份?”
沐白其实隐隐就有了猜测,觉得他多半是要问这个。
现在一听,果然如此。
卓安烺身为局中人,是以他在做抉择之时才会分外纠结,不知该如何决断。
但沐白却是局外人,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局外人来说,考虑事情自然要客观许多。
沐白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反问,“你若是与她相认了,她也认可了你的身份,你打算如何?你有没有能力将她带在身边,给她安定的生活?”
这个问题,卓安烺此前便已经思考过了。
他的神色间染上了一抹黯淡,最后有些颓唐地摇了摇头。
“我虽然已经稍微积攒了一些钱财,但跟在你们家,抑或是在云家相比,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我的积蓄和每月的收益,根本不足以给她现在这样的生活,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我居无定所,皇上需要把我派往何处,我便只能去往何处,我没法一直在她身边陪伴她,更不可能带着她,让她跟着我四处奔波。”
沐白闻言,面上微微迟疑,但最终还是诚实地道:“你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决断了,不是吗?你只是心中有不甘与不舍,所以才特意来寻我,向我讨主意罢了。”
卓安烺眼中的希望骤然灭了,最后,他面上露出了一抹微微的苦笑。
“你说得对,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同时心里却也很是不舍与不甘,总希望能有人来劝一劝我,推我一把,给我做出另一番抉择的勇气。”
卓安烺其实知道,自己目前给不了严攸宁好的生活,他认下她,除了徒增她的烦恼以外,似乎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他想要告诉她真相,更多的,不过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罢了。
这,却不一定是严攸宁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