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太天真, 还是我太天真？”颜盈嗤笑，“难道你看不出来，黄蓉根本就不喜欢你, 毕竟你是杨铁心的义女，和郭靖有‘指腹为婚’的婚约。”
穆念慈垂目，片刻后, 好像在说服自己似的呢喃道：“我是康哥的妻子。”
“对，黄蓉没有继续对付你, 让你落得华筝公主那样在草原枯等一辈子的下场，都是因为你抗拒了与郭靖的婚事, 喜欢上了杨康。如果你继续和郭靖‘纠缠不清’, 依着黄蓉的性格, 她会放过你？”
“穆念慈，我不相信你真的天真愚蠢, 还是假装的。依你的聪慧, 你会不清楚黄蓉的性格？你只是在侥幸，觉得郭靖依然如当初认识的那样憨厚老实, 会认同郭杨两家的情谊。会看在两家长辈的面子上, 好好待过儿。”
“穆念慈啊穆念慈, 你懂怠慢的意思吗？是仅限于活着, 还是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教养？”
一段段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子，一刀接着一刀砍在穆念慈的心间, 鲜血淋漓。
一瞬间, 穆念慈只感觉自己痛得快无法呼吸了。
她紧紧攥紧衣襟，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紧紧抿着。
“姐姐……”
穆念慈试着开口解释，却被颜盈粗暴的打断。
“别叫我姐姐, 你既然是杨康的妻子，该称呼我一声小姑子，一声妹妹。”
穆念慈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小姑子，我知道你的担忧。可我对人间已经没了眷恋，唯一的牵挂只剩下过儿，自然要将过儿托付给信任之人。”
颜盈扯扯嘴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驳穆念慈。
因为穆念慈说的是事实。
事实上，除了郭靖，还真就没有人会收养杨过。毕竟在大众眼中，杨过的生父杨康认贼作父，间接害死生父连累生母自尽，是个六亲不认，猪狗不如的畜生。
作为杨康的儿子，杨过会是好的？
相信黄蓉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会取名杨过。
过特么个鬼，上一辈的恩怨关杨过一个遗腹子什么事儿。父债子偿？可债主也不是郭靖、黄蓉，相反郭靖、黄蓉反倒欠了杨过不少。
害得杨过少了一条胳膊，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理由害得杨过与小龙女分离十八年。
仔细想想，欠的还好吗？
颜盈叹息，转而道：“我知道郭靖是好的，但我不相信黄蓉，更加不相信她身边的追随者。还有那柯镇恶，你确定依着他那张‘嫉恶如仇’的嘴巴，不会咒骂过儿是孽种吗？”
不然明明跟郭靖说要回牛家村定居，结果却借助在了铁枪庙。颜盈记得当初完颜康就是死在铁枪庙，由穆念慈收尸。
“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是杨康的亲妹妹，过儿的亲姑姑，难道不比没有血缘关系，不怎么亲密甚至有仇的郭靖、黄蓉夫妻俩来得可靠。”
“妹妹，我相信你，你会好好对待过儿的。”
穆念慈咬了咬唇瓣，再一次告诉颜盈，她都跟杨过说好了。
颜盈不再说话，只专注顾着煮开沸腾的汤药，以及另外一锅已经爆开米花儿的稀粥。
很快，颜盈先将稀粥盛出来，放在一旁放假，然后又用空碗倒了半碗汤药，递给穆念慈。
“趁热喝。”颜盈嘱咐道。
“谢谢妹妹。”穆念慈温婉道谢。
“客气什么，你是过儿的生母。”颜盈。
颜盈扯了扯嘴巴，露出干巴巴的一抹笑，随即就去照顾杨过吃东西。
熬的粥其实主要是为穆念慈准备的，她病得太严重了，只能吃点粥之类的流食。而杨过才两岁多，那么小的一团儿，颜盈可不像穆念慈那样狠得下心，让杨过过得比小乞儿还不如。
只是杨过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颜盈暂时性的没敢让杨过沾荤腥，干脆就一起喝粥。
而搞笑的是，颜盈本想照顾杨过吃东西，没曾想两岁多的小团子用起筷子来像模像样的，颜盈就没有多管，跑去庙外树林处搭了一个吊床，晚上就在那儿睡了。
穆念慈喝过汤药，又用了半碗粥，便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颜盈这时候才开始收拾杨过，她烧了一大锅热水，像刷死猪一样，用软毛的刷子，给杨过刷身子。刷过身子又将杨过乱糟糟的头发，用匕首慢慢的剃了。
主要脏，里面还有虱子。颜盈懒得收拾，干脆就一劳永逸的给杨过剃了个大光头。
至于脏兮兮，不成样儿的衣服，颜盈直接丢了，给洗干净的杨过换上了她用银两在农家换的小孩子的衣服。
是葛布，穿过很多次了，但洗得很干净，磨损程度不重，倒挺适合小孩子穿的。
杨过很高兴，一直喊着“姑姑真好”，倒是个嘴巴甜的。
“夜深了，过儿你该睡觉觉了。”
颜盈像拎保龄球一样拎上杨过，就准备往庙外走。
杨过摇头抗拒，说还没有带上穆念慈。
颜盈愣了愣，这时候杨过奶声奶气的说话。“姑姑，过儿，陪，娘。”
“好吧，过儿留下来陪娘亲。”
颜盈想了想，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把杨过放到了已经昏睡过去的穆念慈身边。
“姑姑，晚安。”
杨过奶声奶气的冲颜盈挥了挥爪子。
“过儿晚安。”
颜盈难得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定定的在庙门前站了片刻，等杨过差不多酣然入睡的时候，颜盈才走向树林边缘搭的吊床处，轻巧上去，阖目安然睡去。
一夜无梦，晨曦破晓时分，颜盈醒了过来。
颜盈四周瞧了一下，薅了几把嫩油油的野菜，就进了铁枪庙。
穆念慈和小杨过还没有醒。
颜盈便开始生火一边熬药，一边煮粥，那把嫩油油的野菜用匕首切碎了，在粥快要煮好了时撒进粥里。
这个时候杨过揉着眼睛醒来。
“姑姑，娘（还）在睡。”
杨过从稻草堆里爬起来，朝着颜盈跑来。
他长得很好看，即使因为饱一顿饥一顿的关系，面黄肌瘦，可那五官轮廓精致得和杨康小时候一模一样。
杨康不像杨铁心，和包惜弱七分相似，年轻时隽秀风流，才会勾了不喜欢笨小子，拒绝郭杨两家‘指腹为婚’婚事的穆念慈。
而杨过几乎和杨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也就是说比起穆念慈来，杨过和颜盈站在一块儿，更像母子。毕竟颜盈则是和包惜弱的相貌如出一辙，就跟复制粘贴一样。
“粥好了，药也好了。”颜盈看着杨过，很温柔的说话：“姑姑这里不用过儿帮忙，过儿去叫娘亲起床。”
杨过连连点头，又往当做床铺在地面上的稻草铺跑去，很快就将足足昏睡了一整夜的穆念慈叫醒。
穆念慈还是那副鬼样子，动不动就咳嗽，稍不注意还会咳嗽出红血丝来，不过昨晚上的半碗汤药加上今早的一碗汤药喝下去，穆念慈感觉自己已经不那么疼了。
不过就跟颜盈说的那样，穆念慈整个五脏六腑都差不多已经停工了，根本就没有挽救的希望。
穆念慈也不想挽救，她唯一的牵挂已经有了归宿，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穆念慈来说，目前能做的就只有等死了。而到底是痛苦的死去，还是安然死去，相信每个正常人都会选择最后一条。
穆念慈她脑子虽然有病病，但同样选择了安然死去。
“等一会儿我去树林走走，找些吃的。”
颜盈等穆念慈喝完汤药，又吃了半碗野菜粥，这才开始收拾，并且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带上过儿吧。”穆念慈突然道：“我有些事情要做，过儿你跟着姑姑去抓小兔子好吗。”
小杨过点头，很乖巧的道：“过儿跟姑姑，抓，小兔子。”
颜盈却深深的看了一眼穆念慈，随即就将杨过抱了起来。“穆念慈，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穆念慈：“我知道，不想成为累赘。”
最后一声微不可闻，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相当于在耳朵边说话。
颜盈冷笑，抱着杨过就走出了铁枪庙，向树林头也不回的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杨过突然道：“姑姑，你好像不高兴。”
“过儿看出来了？”颜盈rua了一把怀中的小团子，笑着道：“那过儿看出来你娘她打算做什么没有？”既然想要以死解脱，那就别想她给留面子。
小杨过一下子焉了。
“姑姑。”小杨过委屈巴巴的道：“我觉得娘亲不要我了。”
“哦，感觉很敏锐。”颜盈才不会说那是错觉呢，只是道：“不要就不要了吧。有姑姑在，姑姑会照顾好过儿的。”
小杨过啜泣起来，好一会儿都只闻他的哭声。不是那种嚎嚎大哭，而是呜呜咽咽，让听到的人心都忍不住揪成一团儿。
颜盈没再说话，而是紧紧的抱住小杨过，纤纤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rua着已经没了头发的小脑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吧，小杨过哭声停止了。他眼睛红彤彤的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草丛，哼唧喊道。“姑姑，有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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