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千临涯英式鞠躬。
“现在还没开始呢。”
“咳咳。”清水刹那在旁边提示性地咳嗽了一声。
琉璃子没有理她，继续对千临涯说：“等会儿一开始，肯定会有不少人邀请我，你要第一时间冲上来邀请我，我不喜欢搭理别人，不要给我拒绝别人的机会。”
“明白。”
“咳咳。”清水刹那又在旁边清了清嗓子。
琉璃子还是没有理她，继续对千临涯说：“如果你动作慢了，让我必须去应对我不喜欢的人，那你有罪，明白？”
“明白。”
“咳咳！”清水刹那稍微加大音量咳嗽了两声。
“不过，就算是有人比你先邀请我了，我也不一定会答应他，你至少尝试邀请我一次，说不定我反而会答应你，明白？”
“不、不一定……说不定……吗？”
“咳、咳！”在两人互动时，清水刹那的咳嗽声显得尤为刺耳。
“到舞池里，你只要跟着我的动作就行，还有，不要踩我的脚，如果踩了，你也有罪！”
“明白。不邀请有罪，邀请慢了有罪，踩到脚也有罪。我完全明白了。”
“咳！咳！咳！”
清水将咳嗽的力度，加强到无法忽视的级别，这下，想无视她都没办法了。
琉璃子终于转过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如果感冒的话，早点回去比较好，免得传染。”
清水刹那悠悠地说：“某人作为我的丈夫，是不是应该邀请我？”
琉璃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千临涯大感意外：“临涯先跟我跳。”
这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禁止千临涯和清水跳舞。
虽然她作为千临涯的上司，禁止千临涯这个下属和自己的妻子跳舞这件事——表面上听上去有些怪。
清水刹那看了千临涯一眼，歪头说：“我可不会等你太久哦。”
琉璃子盯着千临涯，一副“如果为了赶时间，踩到我脚的话，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千临涯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能先后和琉璃子和刹那跳舞，一定会让不少男性嫉妒得发狂吧。
“我不会辜负两位美少女的。”
“哼！”
“呵~”
两位美少女同时发出不屑的声音，扭头看向不同的方向。
月亮在空中划过半道圆弧。
酒杯碰撞，欢声笑语，随着夜渐深，气氛逐渐变得浓烈。
大厅里，人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起来。
一队西装革履的人，手里提着各式管弦乐器，登上了舞池两侧，随着指挥点头示意，一阵悠扬的圆舞曲飘扬而起。
这便是舞会开始的信号。
众人缄默着，彷如欣赏着音乐，实际上，这只是表面的体面。对于这些上流人来说，等待已经定好的那位主人公登场开舞，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的藤井美菜登上了舞池，在她旁边牵着她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的，是千临涯好久没见的一个人物——鹰司秀和。
千临涯小声问旁边的琉璃子道：“他怎么没去参加茶会？”
按理说年轻一代的家伙们都应该来喝千临涯点的茶，可是他却在茶室里没有看到鹰司秀和，只看到他的妹妹鹰司青叶。
琉璃子捂着嘴说：“他当时一个人在楼上孤苦伶仃地练舞呢。”
看来，又是一个迫于形势的可怜家伙，千临涯不由得对鹰司秀和产生了一丝同情。
藤井美菜小姐的台风，一如她的行事作风一样，奔放不羁，她主动握着鹰司秀和的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主导着双人舞的节奏。
而鹰司秀和如同女生般干净的脸上，此时写满紧张，唯恐自己一个不慎踩到舞伴的脚。
他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身体娇弱，比藤井还矮一个头，又是唯唯诺诺的，两人站在一起，倒显得藤井才是男士那一方。
音乐变得激昂起来，藤井美菜的舞步也是一变。
这一变，鹰司秀和马上跟不上了，步伐走形严重，可是从藤井美菜的表情上看，她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根本没有在乎对方的舞步。
众人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藤井这是跳的男士那一边的舞步，鹰司秀和倒是被她带成了女士舞。
“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从人群中蔓延开。
看着鹰司秀和一脸沮丧的模样，千临涯已经开始为他的社会性死亡默哀了。
他转身，鞠躬，向着琉璃子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共舞一曲吗？”
琉璃子先是睁大眼，开舞的一曲还没有结束，她在疑惑他为什么现在就邀请。
接着她马上就对千临涯的想法了然，浅浅一笑，伸出了白皙的手。
“那我就把自己交给你。”
千临涯轻轻拽着她，把她拖向自己，接着，非常绅士地转头面向刹那道：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下一支舞被我预定了，不要随便跟别人走哦！”
清水刹那努力板着脸，说：“不要用这种绅士的口吻，说出这种蛮不讲理的话来。”
“今天姑且让我霸占一次。”
清水刹那有那么一瞬间，脸上的笑意似乎要涌出来，可是马上又收回去了，她把手放在胸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
琉璃子把千临涯的脸掰向自己一边，说：“认真看着我。”
千临涯转过头去，看到琉璃子如同星星一样的眼睛。
“这支舞，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要认真看着我。”
千临涯微笑着，牵着琉璃子的手登上舞池。
“不止这支舞，我永远属于你。”
裙摆绽放，如同莲花，盛开在舞池中央。
舞池外的人群骚动起来，一是没有料到会有人在开舞没有结束时上台，二是千临涯和琉璃子，如同天上仙人起舞。
自信到霸道，美丽到张扬，无可阻挡的盛放。
这一幕摄入他们眼底后，成为绝难以忘却的记忆。
千临涯和琉璃子这一对，很快将前面那一对的目光都吸引走，在交错之时，千临涯看到鹰司秀和，他满头大汗。
他反而向千临涯露出得救的表情，谢天谢地叹了一口气。
舞步流转，虽然琉璃子步伐也很快，但刚好在千临涯能跟得上的程度。
在很久之前，筹备仲夏茶会时，他和琉璃子曾舞过一曲，虽然他当时很笨拙，但现在，他已经完全跟得上她的步伐了。
这不只是他曾在月光中，搂着空气，放平双手，脑海中复现着步伐，脚下模拟过正确的舞步。
也是因为，琉璃子为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让他能够跟上，引导他踏在正确的位置。
越来越多人加入了舞池。
千临涯和琉璃子跳了几曲后，琉璃子已经开始冒汗了，终于叫了停，两人一起携手走出舞池。
清水刹那还站在那里。
琉璃子自己到长桌前，取了一杯柠檬水，一边朝自己扇着风，一边默默站在一边。
千临涯看了她一眼，她挪过眼，那表情似乎是在说：随你高兴了。
就在他准备向清水刹那走过去时，一个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走过来，屈膝在清水面前说：“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千临涯走过去，率先拉起了她的手，说：“不好意思，她已经被预定了。”
说罢，他在那人的面前，将清水牵上舞池。
那位公子哥一脸诧异，眼睁睁看着两人从面前经过，认出千临涯后，更是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说“你不是刚跟另一个大小姐跳过么？”
千临涯拉着清水的手。她今天穿着蓬松的公主风格长裙，裙摆上点缀着亮片。长裙洁白如婚纱，千临涯拉着她，像拉着新娘。
“你……慢点……”
“这一曲快结束了，我想赶上个尾巴。”千临涯说。
清水刹那表情似乎很埋怨，但紧了紧被握住的手，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情愫，咬着嘴唇，不肯笑，也说不出话。
“来，跟着我的步伐。”千临涯握住她的双手。
清水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决定了，”他说，“今天，我决定打破和鹏云斋的约定一次。”
“什么约定？”
千临涯没有回答她，而是带着她在舞池中旋转起来。
他们很快又成为了舞池的中心，无数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至于这些目光是艳羡的，还是嫉妒的、愤恨的，都不重要了。
“我有时候，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清水在他怀里小声说。
“嗯？”
“明明已经不在乎我了，现在为什么又来招惹我呢？突然想起我了么？”清水刹那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千临涯没有回答，只是一笑：“我印象中，刹那可不是这么卑微的人。”
清水刹那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阴沉下去。
“我没有想那么多，表面也好，内面也好，无所谓，至少我想要独占你的心情是真的，我就这么做了。”他说，“容我今天任性这么一天吧。”
清水刹那低头：“这是你的本性对吗？”
“对，之前只在樱面前会不慎露出来的本性。”
清水刹那轻轻捶了他胸膛一下。
“笨蛋。谁要你说这个？”
……
月亮又在天空中划了半道圆弧，舞池里也好，大厅里也好，人群变得渐渐稀少起来。
在他怀里，清水刹那已经开始小鸡啄米。
千临涯跟她跳了格外多几支舞，体力消耗还颇大，再加上她不习惯人多的场面，困意上来就不可遏制了。
“要不直接送她上楼睡吧。”琉璃子抱着双臂建议道，“房间反正多得是。”
千临涯想了想，此时送她回家，也太麻烦了些，不如干脆就在这里住一天。
“也好。”他点头。琉璃子马上招呼人来送客房钥匙。
带着清水走到楼梯边，她实在撑不住了，头倒在了千临涯怀里。
一旁的琉璃子耸了耸肩，问：“要不要我喊人来帮忙你抬上去？”
“何必呢？”
他一俯身，再一起身，已经把清水抱在怀里了。
“在哪个房间？”
“前面。”
琉璃子跑到前面带路，千临涯抱着清水，三步两步，很快上了楼。
正准备进房间，千临涯发现琉璃子一脸玩味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你还出不出来啊？”琉璃子拖长声音问。
“啊？当然是……啊？”
千临涯突然想到，这么把清水扶进去，势必要帮她更衣，再扶她进被窝。
他不由得为琉璃子的敏感汗下，说：“当然要出来了。”
琉璃子眯起眼，似乎不太信任他，正在此时，藤井美菜从另一根楼梯上了楼，很夸张地捂嘴打着呵欠，一边走过来。
“真是的，果然还是不喜欢管弦乐，更喜欢金属……琉璃子，好热，好困，能不能找个地方我眯一会儿啊？”
千临涯率先说：“正好，刹那也要睡了，你们在一个房间休息吧，刚好可以帮帮忙。”
藤井美菜也跟琉璃子一样眯着眼看着他：“要我跟你们夫妻一起睡？”
“不是，我不睡，你跟清水一起睡。”
藤井美菜伸出手虚空抓了抓，说：“你不怕我对你的娇妻下手？”
“你下手吧，我对美少女相互贴贴不反感。”
藤井露出无聊的神情：“这就没意思了。”
千临涯抱着清水刹那走进屋说：“进来吧。”
这是鹿鸣馆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实际上格局更像是总统套房，面积恐怕比不少人的公寓都大，智能卫生间、浴池、阳台、客厅、冰箱以及豪华的美式实木床，应有尽有。
千临涯把清水刹那运到床上躺下，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梦呓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着。
千临涯帮她把脚上的白色水晶高跟鞋脱下来，一边说：“我记得我妈说过，如果女人穿着高跟鞋睡觉，第二天会脚肿。”
脱下她的鞋，顺便帮她把可能臭掉的短袜也脱了，顺势闻了闻，倒是没有气味，借着月光，刚好看到清水白皙的足。
千临涯犹豫了一刻，在一旁的藤井美菜马上咳嗽了两下。
“咳咳，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夫妻共度的时光了？”
千临涯非常规矩地把清水双脚并拢，帮她在床上躺正，并且把被子给她盖上了。
“接下来，拙荆就拜托你了。”千临涯对藤井美菜说。
藤井美菜伸了个懒腰，露出平坦的小腹，马甲线修长：“唉，要是有人也能把我抱上床，给我脱鞋就好了。”
“抱你上床就没必要了，帮你脱鞋倒是有兴趣。”
藤井美菜眉毛扬了起来：“真的？”
说罢，她坐在床上，两条修长的腿翘了起来。
千临涯非常利落地伸手，帮她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丢到地上，发出“啪嗒”“吧嗒”两声响。
藤井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精彩。
千临涯扶着她的两只脚，把她送到床上躺下，说：“吊带丝袜就不帮忙脱了。”
说完，他已经面对面，几乎贴在藤井脸上，直视着她。
“怎、怎么……”藤井美菜没想到他突然变得如此主动，倒有些结巴起来。
“别看我这样，”千临涯说，“我其实还是很担心刹那的，把她交给你，你保证不会做奇怪的事吧？”
“……不会，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晚上我就不夜袭了，不过，如果明天刹那身上少了点什么，我可就直接找你负责了。”千临涯盯着她说。
“我、我、我……我又对女生没兴趣！”
千临涯放心地点了点头，这才离开藤井美菜。
“顺便一提，你的丝袜脚上有汗味，虽然不臭，但是还有一点气味，比刹那的要有气味一点。”
“去死！”
藤井美菜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不过没踹到。
千临涯溜出房间，顺便帮忙关上了门，还拿钥匙反锁了，才拍拍手，面向琉璃子。
“怎么这么慢？你做什么了？”大小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给藤井上了点眼药，让她好好照顾刹那。”
“你都能指挥得动藤井家的大小姐了？”琉璃子说。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琉璃子懒懒道：“无非是美男计罢了。你每次都用这招对付女生。”
千临涯“噗嗤”一声笑了。
好像还真有点像美男计。
他望着人群渐稀的大厅，说：“人都到哪儿去了？”
琉璃子一副看得通透的眼神说：“实际上，上流社会也和其他平民差不多，跳完舞之后，自然该吃些正餐。”
千临涯揣摩了一下她的意思，道：“不会吧？”
琉璃子横了他一眼，说：“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做，但肯定有人这么做。”
千临涯若有所思。
琉璃子突然拉着他说：“跟我来。”
她穿着高跟鞋，也走得飞快，带着千临涯上了三楼、四楼，在走廊里七拐八绕，走到一段很窄的梯子前，才停下脚步。
这梯子很老旧了，往上看，看上去很薄的天花板上，有一个洞，这根梯子就延伸到那个洞里。
琉璃子脱下脚上的鞋子，“啪嗒”“吧嗒”地扔到地上，然后踩上梯子，爬上去半段后，转头对千临涯说：“快上来！”
千临涯跟在她后面，琉璃子的裙摆一直在挠他的头顶，他也不敢抬头看。
跟着琉璃子爬上去后，他才看到，这里是一处阁楼。
阁楼上，放着一些意味不明的箱子，还有一个小床垫。
从阁楼内伸出去一个小阳台，从阳台可以俯瞰整个鹿鸣苑内。
千临涯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往下方看下去，才发现这栋看似古老的建筑，居然还挺高的。
琉璃子从后面拽住他的胳膊，小声说：“小时候我挺喜欢在这里玩，还睡过那张破床垫，我让这里的仆人不许丢，他们就真的留下来，还经常打扫。”
“我发现你小时候可能是个熊孩子。”
琉璃子不屑于理他，又指着下方幽深的林间说：“在这里，就能看到有没有人干坏事。”
千临涯撇嘴说：“今晚，整个鹿鸣苑都亮着，怎么会有人干坏事？”
琉璃子星星般的眼睛闪烁着，望着他：
“如果没有人干坏事，我们就来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