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楼,领头的府兵还抬头往楼上瞧。
那人绝对不是什么寻常走商。
寻常走商哪里有此等气势?站在他面前,就被他那幽深的眸子淡淡地扫上一眼,这腿便觉得有些发软,想要给他跪下。
但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奸邪之人身上没这样的威严正气,有的也是那奸邪之气,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此时,小猫儿已经被牵猴的中年男子,带到了一间杂货铺子的后院儿。
杂货铺子的老板姓郑,前头经营着铺子,后头住着一家五口人。
前头人来人往,做着正经生意,后院儿却做着丧天良的勾当。
听见敲门声郑老头忙打开了后门儿,见王大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回来了,眼睛一亮,忙将后门拉开。
等王大进了门,他又走出去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才退回院子关上门。
一边朝屋里走,还一边道:“这娃娃生得好,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王大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道:“也不看是谁抱回来的。”
他可都是盯着细皮嫩肉的长得好看小娃娃拐的,这样才能卖得上好价钱,不像许强,不是拐的小胖子,就是那又黑又瘦的乡下娃子。
“叔叔,你要卖掉我吗?”小猫儿奶声奶气地问,听人说要卖了他,脸上也毫无惧色。
郑老头和王大只当是年纪小,虽然听懂了他们的话,却不明白被卖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故而才不害怕。
“对呀,叔叔把你卖给一个好人家,让你吃香喝辣好吗?”王大笑呵呵地问。
小猫儿摇着头说:“不好,跟着娘亲,我也能吃香喝辣。”
“叔叔,这里根本没有我的小白白,你骗了我,还要卖我,你不是个好东西。”
骂人的话,从好看小娃娃的嘴里说出来,也不让人觉得生气,反而让人觉得可乐了。
郑老头笑指着王大道:“没错,你这个叔叔,不是好东西,他是个坏人。”
“老爷爷,你也不是好东西,跟坏人在一起的也是坏人。”小猫儿拧眉看着郑老头说,“我娘亲说了,坏人都是要遭报应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不会有好下场哒。”
听到报应二字,郑老头和王大也未生气。
郑老头更是笑眯眯地看着小猫儿道:“你娘亲说的不对,这世上并无报应一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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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这杂货铺子,到他儿子手中,已经是第三代了,这几十年间,他们这三代人,做的都是表面开正经杂货铺,实际拐卖人口的勾当。
可是都没等来报应,可见这因果报应,根本就是古人编出来吓唬人的。
“我娘亲说什么都是对的。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小猫儿摇头晃脑地道。今天遇到他猫猫小爷,他们的报应不就来了吗?
“哈哈哈……”郑老头和王大都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笑罢,郑老头看着王大道:“这个孩子倒是有趣,比井里的那些都强,我把阿茂叫过来,你好把孩子带下去,捆住手脚把嘴巴堵上。”
新拐回来的孩子,那都是要先把手脚捆捆,嘴巴堵上,吓唬几天,才能老老实实的的,不会大喊大叫。
让他们在井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等风头过来,再运出去卖个好价钱。
“好。”
等了一会儿,郑老头的儿子郑茂就过来了。
王大把小猫儿放进了水桶里,他的手抓着绳索,郑老头父子二人用力地抓着辘轳,慢慢的将人往下放。
在厢房内绣花的郑云慧,朝窗外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好似窗外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她今年不过十二岁,爷爷和阿爹他们做这样的勾当,她已经看了多年,早已经麻木了。
怕她年纪小,把家里的秘密泄露出去,从小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就不准她出门玩儿,还对外说她体弱多病,不能见风。
她自幼被关在家里,没接触过什么人,但也知道,阿爷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也曾指出来过,但是换来的却是一通打骂和恐吓。
到现在她还记得,以前阿爷用力地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恶狠狠地冲她说:“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也卖了。”
她被吓得大病一场,吃了一个月的药才好。
她都是个不自由,还有可能被阿爷卖掉的人,又哪里管得了别人?
坐在桶里的小猫儿觉得这样往下放还挺有意思的,“这个井好深呀,可惜没水了。”
王大笑着道:“这井不但深,里头还很大。”
只要不把孩子往井口下放,站在井边朝井底看,啥异样都看不到。
很快水桶触底了,井里关着五个被绑住手脚,嘴里塞着布团的孩子,三男两女,最大的还不到七岁,最小的才三岁。
看见又有小朋友被放下来,孩子们皆面露惊恐之色。
小猫儿扫了其他小朋友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意。
王大把他从水桶里抱出来,然后拿起一旁的细绳要捆他的手脚。
“叔叔,可不可以轻些,我怕疼。”小猫儿望着王大说。
王大笑呵呵地道:“你不说叔叔也会轻些,要是把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给绑坏了,那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小猫儿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道:“叔叔你可真该死呀。”
王大把小孩儿的手脚都捆,又拿了一块布把他的嘴塞着,就抓着绳子被拉了上去。
小猫儿见人上去了,眨了眨眼,头一低,用被捆在前面的手,一点一点的把嘴里的布团给扯了下来。
见他把布团扯下来了,井底的其他孩子都瞪大了眼睛,随即一想,他们只是被捆住了手腕和手掌,但是手指还能动啊。
于是便也学着把嘴里的布团一点一点地扯掉了。
他们都被吓坏了,脑子里除了恐惧没别的,故而也没有想到这些。
布团一扯掉,赵家小少爷咧开嘴就要哭。
“别哭。”小猫儿小声道。
闻言,赵家小少爷吸着鼻子,把哭声给憋了回去。
“你哭了,他就知道我们嘴里的布团没了,会把我们捆得更紧,更难受的。”
“我害怕……”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带着哭腔小声说道。
“不用害怕,我娘亲会来救我,然后把你们也一起救出去的。”小猫儿扬着下巴道。
一个黑瘦看着有六岁大的男孩子悲伤地道:“他们很凶,很强壮,你娘亲打不过他们的。”
“我娘亲打得过,我娘亲可厉害,可以把他们拎起来转圈圈。”
“我也很厉害。”他挺起胸膛,又补充了一句。
另一个长得有些胖胖的,穿着锦缎的,瞧着有七岁大的男孩,嗤笑道:“你厉害,还能被拐来?”这小东西还挺能吹牛。
他可不是被拐骗来的,他是被这些坏人用蒙汗药给药来的。
他跟家里人赌气独自出了府,走到偏僻处时,伸手突然伸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然后他就晕了,再醒来就在这井底了。
男孩叫刘百福,他觉得自己跟这些被拐骗来的小孩是不一样的,没他们蠢。
小猫儿理所当然地道:“我是故意被拐来的。”
“你就吹吧。”刘百福冷笑。
“我从不吹牛。”小猫儿有些不高兴了,眉毛拧了起来,“我是为了救你们,才故意被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