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晚秋的艳阳射进山坳,落在演武场上,众人的皮肉暖洋洋的,然而温暖之下,山风却将丝丝阴冷送入了骨血。
不少弟子站在山影的阴翳里,观看着场中的一对对比斗,心思各异。一早就下场的戎胥牟,继续隐藏自己四脏宫贯通的修为,只显露着大成的铜骨巫武,在众人嗤之以鼻的嘲讽中获胜。
“原来这嬴封也不过是倚仗着凡俗巫武罢了,估计炼气修为不甚了了。”
“听说是炼气化神,想必也就打通了一两脏宫,若不靠巫武,怕都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巫武也太强了吧,我怎么觉得丝毫不弱于湿瓦一门那几位呢!”
众弟子态度各具,议论纷纷之际,北侧高台上,几位师叔伯同样神态不一。
“姚师弟昨日说得好,一味靠着巫武取胜,可有违我玄门大比之意!”斗姥御道冷哼不屑道。
湿瓦御道遍身涂着灰,腰围一张大虎皮,发结椎髻,盘如新月,脖颈间缠绕着一条青蛇,嘶嘶吐着毒信,双眸轻飘飘扫了戎胥牟一眼,秀波荡漾如美女一般,“我看他怕是已有四气的修为,只不过这两日的对手太弱,让他单凭铜骨大成的巫武就能轻松应对,故此藏拙而已。”
“还是湿瓦师弟看得准,你倒说说看他能否夺魁?”太乙抖着肥嘟嘟的脸迎着日光笑呵呵道。
姚宾则在下首冷眼旁观,不时看向远处大皱双眉的儿子姚阏,知道他心中没底,脸色也变得晦暗阴沉。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下方的对阵已经转换。
“突迦师姐威武!”场边多名湿瓦御道门下纷纷高声呐喊,以助声色。
被唤的乃一红衣高挑女子,身长足与男子比肩。
名曰突迦,长相美艳绝伦,身形丰腴有致。于激斗间,曲伸扭转,直看得众多男弟子一阵阵口干舌燥,心境不稳。却又无人敢露出半点觊觎之色,皆因她不单单是湿瓦御道座下的大弟子,更是其道侣,也难怪大比之前鲜有人提及她。
突迦的修为与戎胥牟一样的四气融汇,也同样有一身铜骨大成的巫武,她所展现的铜骨巅峰战力,丝毫不逊色于戎胥牟。手中两柄三尖的陨铁短叉,舞动中如指臂使。
“原来她才是魁首最强的争夺者!”许多弟子暗暗思索,其中自然也囊括鼎人玉,她倒是暗松了一口气。
突迦的双眸布满了红丝,令那张精美的面孔充斥着无穷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对手乃霄妘众师兄中最强的一位,与她一样的半步先天,凭借着五气朝元的内力与化劲之技,打出了不输铜骨巅峰的威力。
双方本该棋逢对手,怎奈扁鹊一门一向埋头精研医理药理,不善与人争斗,此刻更被嗜血之气压制了心神,渐渐呈了败相。
场边的努吒尔兴奋地为自家大师姐喊着好。霄妘则相对淡然,并不为同门师兄的胜负而牵挂。鼎人玉则惊叹着两人真气的高明运用。而吕望虽无法洞悉真气的种种变幻,却对两人的虚实战法叹为观止,不时发出赞叹。
唯独戎胥牟平静的面容下,早已掀起滔天心浪。
那突迦,他虽头一次见,但腾挪间的身影,如何逃得过他那过人的敏锐。
“她就是昨夜侵入药坊之人,意在灭口杜宇。”他心中已有九成把握,“她到底是为了自家师弟赖塔,还是为她自己?又或是……”
他不敢深想,直觉其中的牵扯不是杜宇以及自己等人可以直面的。
“小杜宇该怎么办?我们肯定无法时时刻刻保护在他身边。看来昆仑也绝非善地,不能让杜宇久留!今日三代弟子将会有二十三人杀入下一轮的十二强者比斗,其间有三日的休整备战……”反复思索中,他心头有了定计。
日头业已西斜,山坳一片昏黄,好似染过血。
若有心人留意,场中除了几名重伤的弟子,还少了一人,正是戎胥牟。他早已不在演武场,甚至不在这玄门之城中。
临走之前,他悄悄以手指画字,在鼎人玉和霄妘的手掌心分别留语,只言“杜宇危险,我带他即刻离山,帮我掩护”。
没有多言,更无赘语,两女瞧他凝眉郑重,便知其中危急。对他的信任,远远胜过了好奇,也不穷追多问,各自点头,示意他安心。
戎胥牟默默离开演武场,先是返回药坊,暗中寻到杜宇,将鳖灵儿交托于徒役照看,便带他匆匆离开了药坊,更出了昆仑城门,一路向山下而去。
小杜宇自从听出了灭族的仇人,便一直处在极度的紧张之中。跟着他一路而来,始终没有开口相询,直到两人在山溪旁休憩饮水,才忍不住问起来“嬴大哥,我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你也觉得他发现了你?”
戎胥牟见他点头,便知道了答案,刚要继续说话,陡然听到有人在后面疾行赶路。
“应该不是在追我们……我离开时,突迦还在场上,难道有弟子刚好下山,这行速在三代弟子中绝对不弱,会是谁?”他将杜宇叫到身边,有备无患地做着戒备,同时在脑海中一个个过着熟悉或不熟悉的昆仑弟子。
就在他毫无头绪时,一女子已闯入他过人的视野。
“气巫双修,身手不弱于我!”
那女子接近不足半里时,让他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一袭黑衣,形容丑陋,面孔狰狞,两只犬牙微微向外龇起,额头上赫然是一条猩红的竖眼,骤然让他想到了三眼奇鬼。
竖眼浓烈的杀机震慑心神,更牢牢将他锁住,他终于确认对方只为追杀他们而来。顿时想起了湿瓦御道扫向他的眼神,如今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对方的掌控。
杜宇灭族的背后会是他吗?
堂堂御道为何要行这等可怕之事,戎胥牟实在想不出其中的因缘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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