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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尽春来,仲牟在殷都度过了祀年之首。商历祀首比夏历岁首提早了整整一月。
祀首日,以大商历法的干支纪日,便是甲子日。
这一日酒肆食舍,人声鼎沸,诸族子弟皆一身新衣,平民小家也难得喜庆,就连奴隶也多得了几口饭食,少了几顿鞭笞。
倒是王族,因仍在先王祭祀之期内,该以示悲痛,故而个个出入时俱是一脸凝哀肃穆。
几日来,晴姒依旧每个清晨便来寻仲牟,只是他已沉浸在巫武的天地之中,再加上戎胥甸和他大哥伯来一旁督促,便少了时辰陪她闲话。
她有时也在一旁瞧他炼武发呆,兀自想着心事,有时也随他一起炼桩打拳,只是她炼得乃是有莘氏秘传的桩法拳法。
姐弟俩倒不避讳,要知道巫武和作为其精髓的桩法皆属秘传,乃巫武传承重中之重,比招式本身更隐秘。若被外人觑视一二,轻者废其耳目四肢,重则杀身,甚至还要贻祸家族。
这日亦如往常,晴姒坐在墙上,悠晃着双脚,吹着陶埙,伴着下方的仲牟修炼。
仲牟则沉心在‘蛇盘刺’的蛇桩之中,身躯后躬,犹如弓弯,双手缠绕耳后而倒伸,尽力够触大地,只是仍有足足两尺之距。
他修炼这个姿态仅仅几日,身体韧度最少也还要一两月才能达到桩法所需,但纵使如此,也让阿爷和阿娘足够惊叹,只当他因年幼身体柔软使然。但他却记得自己岐山醒来时,身体远比此刻僵硬,别说后躬到如今程度,便是三成也做不到。他暗想会不会与那夜梦中全身温热有关。
一时也不明所以,他便不再费神。
脑海中,阿爷的身影不断浮现。刀掌如刺,双手轮流翻转绞缠突前,如吻如刺,或卷或缠,身体起伏如曲,双腿弹动似蛇伸缩。阿爷的身形似大蛇游弋,在院中疾速变幻,蓄势暗藏,伺机刺咬。这是阿爷最不擅长的一式,却让他看得如痴如醉,心中早已想好,定要将九刀统统炼好。
“阿爷这一式,便如诀窍中所说,眉心、两额、咽喉、胸腹、后颈、下腹、后心……招招不离人身脆弱之处,这似乎同《自然经》中所记的那些穴道一说十分相像……眉心之处不就是印堂,两额似乎是太阳,咽喉会不会是人迎,还有巨阙、哑门、会阴、心俞等,这所谓的穴道之文,竟然同我戎胥巫武中所记人身脆弱暗合!……打蛇七寸是猎蛇皆知的常识,‘蛇盘刺’一边打蛇七寸,一边却又将蛇之形学个七八成,好比那旋身摆腿犹如蛇尾抽甩,那疾刺犹如灵蛇吐信,游走犹如盘蛇曲动。看来这一式,既是伏蛇,又是学蛇,正如阿爷所言,这叫以毒攻毒……”
他之前,已炼完了几个根本桩姿,或一腿屈膝,另一腿盘绕搭其上,两臂纠缠树于耳侧向天;或一腿直立,另一腿极缓中前、侧、后高抬尽力贴头……
这等桩法初炼,往往要借助旁人外物,如捆绳,如按压,但他自始至终靠自身炼了下来。细细体悟每一种桩姿的个中技巧,用力之法,甚至不时观瞧阿哥捕来的蛇。
仲牟并非蛮干之人,习炼时,总爱思索其中关窍,与阿爷的演武时时相较。
桩分静动,初时以静桩为主,枯燥乏味,一站个把时辰后,他只觉全身酸软一屁股便坐躺在地,长时辰后躬,腰酸痛不已。
惹得坐在院墙上的晴姒一阵爽朗的笑声,“小牟,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这一桩你怕是要炼个半祀。”
仲牟不服只要辩驳,便听阿爷自院外走入,道“丫头懂甚么?牟儿这是初通了桩法之妙,每个细微之处都恰到好处,缺的只是日积月累的火候,和对体魄的常年精细打磨。说实在的,牟儿这个进境,老夫在族中未见到第二人了!”
晴姒一跃而下,来到仲牟身旁,替他捏揉着腰部,“虽然身体柔软下来,但还是松绵了些,不过戎胥甸说得也没错,与我俩相识那日比起来,小牟真个强壮了许多,但没有药食相辅,日后未必还能有这么快的进境。”
“哈哈~丫头说得不错,老夫正是为此而来,牟儿,看看阿爷给你准备了甚么?”说着挥挥手,便有几名族人从院外走来,端着大木盆,其中血红的汤水,泛着腥味,令人闻一鼻子便想作呕。
“牟儿,这是蛇蟒之血辅以药草熬制的蛇汤,虽然尽是些普通的草蛇土蟒,但对于你初次修炼已经足够,其中毒性已被药草解去,阿爷要你在其中浸泡半日,吸取其中蛇血之精,以增强你体魄之韧。这蛇汤的浸泡,要在刚刚炼完蛇桩之后,泡过半日,更要继续炼桩。今后每月都要浸泡一次,三年后,不单能让你体魄如蛇般柔韧,气力也会大涨,甚至能让你渐渐养出蛇蟒气息,日后驯服蛇蟒,便不在话下,这也是所谓伏兽的根本。”
望着整盆热腾腾的血腥,仲牟几次想拒绝,可惜胳臂终究拗不过大腿,被阿爷硬逼着坐入血盆,热汤刚好没到鼻下。
他全身自然脱得赤条条的,只是晴姒姐竟也不回避,还笑呵呵地看他羞臊出丑。
浸入烫人的汤血,初时肌肤传来的刺痒便难以忍受,到后来更是一阵阵割痛感,让他不住呻吟。
晴姒在一旁不时打趣“小牟,你阿爷可是授命我在一旁看顾你,你要是敢起身,别怪姐姐我不怜香惜玉!”说着还不忘挥舞着拳头。
“晴姒姐,你是我嫡亲的姐姐!”仲牟一阵无奈,只好反唇相讥。
他忍着疼痒,不禁想到《自然经》那等清爽,便试着打坐起来。
汤水中,他仅露出鼻眼,痛还是痛,但却能忍耐,最惊喜的是那肚腹的热感比平日更盛,明显有了增长。
“原来巫武药血的浸泡,也能促动《自然经》的进境,虽然只有肚腹,没有眉心,有那么点小遗憾,嘿嘿~。”他心中暗喜,但转念又想,“阿爷说过,这浸泡之法只是辅助,破境时最是见效,但每月也只能浸泡一次,绝不能多泡,是药三分毒,猛兽之血何止三分毒,五分怕是也有,何况还是蛇蟒毒虫之血,所以要适可而止。可不能像阿爷口中嫡亲大伯那般,少年时无知,浸泡过多,毒侵了肺,如今连铜骨境都没有,还整日咳嗽连连。”
泡了半日后,他又炼起蛇桩,直到筋疲力尽时,果然比前日体魄有了明显增进。他隐隐感觉,这怕也不是寻常家族子弟的进境,还与《自然经》有关。
两种修炼各有收获,他心中大悦,更坚定了如此修炼下去之心,想着有一日也能像阿爷和周老伯强悍。
一整日的修炼和蛇血泡浸,身体已极度疲劳,神情都有些萎靡,但他只用了半晚打坐,便疲惫大减,甚至隐隐感到肚腹的温热似乎壮大了不少,第二日依然气力充沛,四体通泰,而且精神矍铄,毫无头一日酸痛疲惫感觉,惹得阿爷等周遭一干人啧啧称奇,只道他真是被虚症耽误的巫武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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