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沦目光平静,落在身前,身前这堂屋里的景象自然就映在眼底。
身侧,束柔也朝前盯着,不时再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饶常则是不知道又再琢磨什么。
堂屋里,昏黄灯光下,摆着张方桌,
方桌旁,围坐着三道身影,
已经看起来三十岁的女人,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和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农。
老农手里端着面碗,正拿着筷子挑着面。
老妇人手里也端着个面碗,拿起放下着桌旁放着的些调料瓶子,往面里添着些调料,拿着筷子拌着。
女人愣愣着,目光无神涣散,安静坐在凳子上。
没人说话,只是老妇人和老农手里的面碗往着灯萦绕着些雾气,雾气在桌上映着些模糊的影子。
“给,吃吧。”
将手里端着的,那碗拌好了调味料的面,连着筷子,递到了女人跟前,
老妇人还一如当初一样,对着女人笑着说着,只是笑起来,脸上难免多了些皱纹沟壑。
女人先是愣愣着望着老妇人,目光涣散,抬起手,
“端着吃吧,暖和些。”
老妇人对着女人笑着出声说着,将碗再往女人伸出的手边靠了靠,
女人似乎懂了,捧住了面碗,
老妇人笑了笑,再将筷子也塞到了女人手里,
女人攥着筷子,挑着面,愣愣吃着,眼眶里的眼睛依旧无神。
老妇人看着女人吃起了面,才重新坐回了身,端起了自己那碗面,
拿着旁边的调料放着,
屋外透过虚掩着屋门的缝隙,往屋里吹进阵寒风,将挡在屋门后的凳子再推开了些,
老妇人又再起身去关屋门,从陈沦三人身侧走了过去。
“啪嗒……”
老妇人身后响起些轻微的碰撞声,
老妇人停顿了下,将屋门合了上,才再转回了身。
餐桌旁,女人吃着面,突然抬起手,将筷子扔到了地上,
手还抬着,正愣愣朝着地上落着的筷子望着。
“没事儿,吃吧。”
老妇人走回去,将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擦了擦,
起身,再将自己碗上放着的,还没用上的那双筷子递给了女人。
女人接过,又再愣愣着,安静吃起了饭。
一边,那老农则是放下了自己的面碗,起身去厨房拿了双干净筷子,递给了老妇人。
“老头。”
老妇人接过筷子,将那双脏了的筷子放到了一边,却没接着吃饭。
坐回身的老农,听着老妇人的唤声,抬起头望向了老妇人,
“你说我们两岁数也不小了。要是等着我们……安乐她怎么办?”
老妇人坐回了身,问着。
老农听着,停顿了下动作,再端起了身前的面碗,挑了挑,吃了口过后,又再停顿了下,
“争取多活几年……可不敢死早了。”
老农说着话,抬起头,再望着自己闺女。
那女人拿着筷子,正愣愣着,安静着吃着饭,只是不时又要停下来下,目光似乎没有焦距,眼神涣散着,
“她痴痴傻傻的……离了我们怕也活不下去了。”
老农再出声说了句,停顿了下动作,再低下头挑着碗里的面吃着。
“我还是想找个人能照顾她,以后我们老了,她也有个能待得地方。”
老妇人坐着,对着老农再出声说道。
老农再吃了口面,停顿了下动作,没抬头,
“谁愿意啊……”
“村子里的严成德,就是那个腿脚有些瘸的篾匠,快四十岁了,也还没成婚。”
“虽说岁数比咱们孩子大了许多,腿脚也有些不方便,但总归有门手艺,也是一个村子里的,知根知底的,晓得人还是不错。”
老妇人出声说着,再回头望着自己闺女,眼眶再有些红,
“我也不求,咱家闺女嫁过去之后,他照顾得多细致。就希望,他能念点情分,等我们两都去了过后。安乐她能有口饭吃,能活得下去,能有个家回。
我就怕,咱家没人了,安乐她不知道该去哪了。”
老妇人说着话,眼眶愈加有些红。
老农沉默着,挑着碗里的面再吃了口,没说话。
“……前些年啊,我还想着等我们走得时候,把她也给带上。但这些年想啊,她要是能活啊,还是让她接着活下去。”
“她怎么也是个人啊,是个活生生的性命。”
老妇人说着话,眼底已经有些浑浊的泪水了,再望着自己闺女,
“安乐,娃啊,你想活不啊……”
带着些哭腔,老妇人红着眼眶,问着。
女人只是停下了筷子,愣愣望着老妇人,没说话,
“……要是行的话,就给她找个人吧。”
老农再吃了几口面,再抬起头,望着自家闺女,
“咱家闺女啊,肯定啊,还是想活的……”
老农出声说着,再停顿了下,
“到时候,屋里这些年攒着的些钱,都给她置办些嫁妆带过去吧……希望能多念着些情分。”
“诶。”
老妇人点着头,应着,还红着眼眶,再望着自己闺女,出声说着,
“闺女啊,妈给你找个夫家,你嫁人好不好啊?结婚好不好啊……”
“你啊,结了婚,就有人照顾你了……结婚很容易的,妈妈教你怎么做啊,就怎么做……”
老两口自己一辈子难过,却总是跟自己闺女说着容易。
就在这老妇人的声声话语声中,
周遭的景象再快速变换着。
再有些话语声,在这变换着,不知道从哪响起,传到陈沦三人耳边。
“……成德,我也不念你把安乐照顾得多周到,多体贴。我家闺女痴痴傻傻的,不过也能做不少事情,你尽管使唤。你需要她干活你就让她干活。
我们只希望你念着些情分,念着安乐在家的时候我们是好好照顾的,念着她也是个性命……莫要打她,莫要害了她,能给她口饭吃,能让她有个家能回,能让她活下去……只希望你念着些情分……”
近乎是哀求的话语声中,
周遭景象完成了变换,也再安静了下来。
这是个装饰着大红色的婚房。
床上铺着红被褥,墙上贴着囍字,
穿着身红衣裳的女人,便愣愣坐在床边,眼底涣散而无神。
屋外,似乎宾客都已经走了,有些安静下来。
这时候,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手里端着盆还冒着些热气的温水,盆里放着张新帕子。
“安乐,我先把脸给你洗洗,然后你再洗洗脚。”
瘸着腿,中年男人端着盆温水,有些慢地走到了女人跟前,弯下腰,将水放下了,
在盆里拧干了帕子里的水,再拿起还带着热气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女人的脸,
女人还愣愣坐着,只是转过头,目光无神,朝着中年男人,
“闭一下眼睛啊,一会儿擦到眼睛了。”
中年男人对着女人说了声,细致着给女人擦了脸,
再见到女人似乎再望着他,中年男人停顿了下,有些黝黑粗糙的脸上,再露出些笑容来,
“安乐啊,今天啊,你就是我媳妇儿,你知道媳妇儿是啥意思吗,没事儿,以后你慢慢就懂了……”
“你放心,虽然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什么文化。不过以后你是我媳妇儿了,不管是疯是傻,我都会一直照顾好你。”
“……就是我手笨,要是给你编头发啥的,可能弄得难看,媳妇儿啊,你知道咋编头发不,明天我好给你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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