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摩度抵达阿斯哈堡后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究竟——“尔微特勒这个蠢货,唐军就是因为人数少不利于防守才将阿斯哈堡的外墙推到了,若是彼等有五千人,岂会这么做?真是白白丢掉了一座大营”
在看到唐军拆除外墙后重新在里面砌筑的内墙,都摩度大喜,“矮墙不过三尺高,一部分战马都能越过,彼等这样做究竟是为何?”
想了半晌也没想通,在观察矮墙每边的长度后,他下定了决心。
“每边大约五十丈,可放百人,粟特人都有大盾,每次上两百人,一百人举着大盾,一百人猫着腰跟在后面,等抵达矮墙后后面的一人踩着前面那人的肩膀冲上去就是了,唐军这么蠢,竟然将尔微特勒的一万大军都吓走了?”
“这样的话一次就是八百人,若是第一攻击不奏效,那就只能安排最多三个波次的进攻了,嗯,每次一百六十人,这样的话就有三个波次的满员进攻,粟特人虽然孱弱,但我在四周安排拿着弯刀的巡弋骑兵,若是有谁不奋力向前的,立斩不饶”
“唐军人少,在三个波次连续不断的进攻后肯定乏了,一个波次按照半个时辰计,那时,时间恐怕也来到了寅时时分,我的骑兵先下马歇息,三个波次后再上,而矮墙里面的唐军在外面有大军压境的情形下肯定是歇息不好的,那时,彼等疲累交加,我军已经歇息好的精锐再给其致命一击,大营就拿下了……”
“可恶!现在终于明白了唐军为何将大营的外墙拆了,因为就算我军夺回了这里,也不能驻扎大军,等敌人的主力一到还能轻易再次夺去!”
“无论如何,在天明之前要将这股敌人消灭!”
“呜……”
很快,在经过了短暂的喧闹之后,在火把的映照下,突骑施人对矮墙的进攻开始了!
矮墙的四面都出现了敌人,最前面的一人扛着大盾,后面跟着一人,对着影影绰绰的矮墙奔去。
在夜间,孙秀荣好像生怕敌人看不见己方似的,在矮墙的四个角都点上了火把,如此一来,敌人不需要点上火把就能大致辨别方向冲过来。
为了应对敌人的攻击,孙秀荣将八百少年兵也分成了两拨,矮墙的每一面也是两百人,一百人主攻,一百人辅助。
推了一晚上外墙的黑夫南弓骑兵全部在里面歇息。
孙秀荣就这样相信自己的少年兵?他们面对的可是此时中亚地区最大的步军来源粟特兵,虽然在各游牧部族眼里看来战力不佳,但终究是训练有素的步军,区区少年兵就一定有把握在步战时击败他们?
四个方向分别有前后左右四营镇守,无论是进攻方还是守卫方,人手都是一根长矛,而三尺左右的矮墙对双方来说都可视为一道屏障,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何况粟特人还有超过三尺的大盾护卫!
孙秀荣一脸镇定地站在大营正中间的望楼上,完全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的身边放着好几把上好弦的单弓弩,由于矮墙的四边只有五十丈,也就是说从矮墙到大营的正中间也只有三十丈左右,五六十米的样子,若是对方阵中有一个神箭手的话,完全有可能将其射杀,当然了,反过来,孙秀荣站在望楼上居高临下,凭着单弓弩高达六十丈的射程,亦可轻松地将敌人射杀。
孙秀荣淡定,但不包括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负责镇守东端矮墙的纳伦晓风更是如此,在孙秀荣的五大营中,哥舒迷奴的左营、南弓熏的前营,无论在年纪上还是战力上都是名列前茅,李进才的后营属于年纪大但战力一般的,耿思都的中营属于战力强但年纪最小的。
就只有纳伦晓风的右营,平均年龄在十六岁左右,不上不下,战力也就是比李进才的后营强一些,何况,在少年兵损了了两百人后,孙秀荣已经将几乎没有损失的中营全部分到了另外四营,如此一来,纳伦晓风的右营就是年纪最小的营头了。
秋天的怛逻斯夜晚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了,还穿着唐军夏季战袍的纳伦晓风的脸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营中战力最强者,纳伦晓风没有资格躲在后面“指挥”,他端着一根一张二尺长的长矛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间。
纳伦晓风的长矛矛杆是自己制作的,取材于雪山的栎树,这种树木材质坚硬,但缺乏韧度,不过在树种稀缺的雪山附近能够找到这种材料做矛杆也算不错了,作为游牧部族,若是事事都依靠外来输入的话,这个部族很快就会消亡,起码的制作兵器,鞣制皮子还是会做的。
但话又说回来,孙秀荣将这些少年兵聚在一起后,除了给他们发放军服,还有的就是为他们更换了矛头,对于都护府来说,铠甲、强弩,甚至横刀都是不传之秘,但矛头则是对周围部族实施羁縻的物资之一,自然没有对纳伦都督府吝惜的必要。
连带套筒、锋刃在内的矛头通体黑色,只有矛尖有一抹雪亮,半个时辰前所有的少年兵刚刚磨过!
“晓风,莫要惧怕,等会敌人不可能扛着大盾跳上矮墙,多半会采用一人伏低,一人端着长矛从其背上踏过,那时彼等中门大开,我等在纳伦时除了练习弓箭,练得最多的就是这长矛了,按照平时练的法子,统一行动,在彼等刚一露出半个身子时立即刺出,记住,统一刺出,大喊着刺出,敌人是不可能战胜我等的”
一想到孙秀荣之前对自己的抚慰,纳伦晓风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但就在此时,敌人已经杀到眼前了!
正如孙秀荣所说,敌人不可能扛着大盾跨过矮墙,他们带着大盾无非是为了在抵近矮墙的途中不被己方弓箭射中罢了,这一节孙秀荣早就料到了,况且这一次,他也没准备将弓箭作为抵御敌人的主要武器。
作为前世利用矮墙的高手,在训练长矛时,除了平常对敌的左刺之术,自然也练习了对付准备越过矮墙上来的敌人之术,无非是将寻常的“左刺之术”改成“左上刺”罢了。
与左刺之术相比,左上刺更需要长期的习练才行,因为与纯粹的左刺可充分利用腰腹力量相比,左上刺主要习练的就是双臂的力量,挥臂的速度,若是长期习练并形成条件反射的话,配合矮墙使用,将是进攻矮墙敌人的噩耗。
“收!”
等敌人出现后,纳伦晓风刚才还狂跳着的内心倒是平歇下来了,当矮墙上出现了几十个敌人时,他立即大喊了一声。
所有的人将手中的长矛向后收了一下,由于是向左上刺,收矛的幅度比寻常略大。
“刺!”
一百杆长矛闪电般地刺向半空,霎时,在火把暗淡光芒的映照下,血雾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照面,就将所有在矮墙上探出半个身子的粟特兵全部刺倒!
这就是群体的力量,若还是在大唐,抑或部族里面,依托地形或城防设施防御时,虽然某段防御面有一定数量的士兵,但在敌人抵近后基本上都是各自寻找敌人厮杀,像野战那样一起出枪刺击的方式少之又少,那样的话,是能将勇猛顽强者显露出来,但一旦遇到比如“先登”这样的锐士,大多数守卫士兵是抵挡不住的。
于是缺口就出现了,逐渐形成连锁反应,最后缺口越扩越大,乃至崩溃。
但在孙秀荣的体系下,最胆怯的人在与群体几乎同时做出刺击的动作时也会变成胆气横生之人,若是身边正好站着一位强悍之人那就更是如虎添翼,假若正好刺杀了一人,见过血后他也很快就成了强悍之人。
孙秀荣孙秀荣的少年兵虽然还是“少年”,但游牧部族的少年,到了十五岁的年纪基本上成丁了,不说打仗,寻常在放牧牲畜时也会遇到狼群,若没有一定的能力,牲口群指定会被狼群全部吃掉,故此,他们比中原少年还是强上一些。
一抹伴随着惨叫的亮光过后,矮墙后面又平静了,由于后面第二排的人已经被刺下了矮墙,前面扛着大盾的人想要进行第二拨攻击便只能扔掉大盾,用手中的短刀与少年兵手中的长矛相对。
他们也是这样做的,看来都摩度之前还是有演练的,这些扛着大盾的人明显比第二排端着长矛的人更加悍勇,当长矛兵被刺倒后,他们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猫着腰将大盾斜靠在矮墙的中间,让大盾变成了一处可以通行的桥梁,然后退后几步,各自拿着一把长约三尺的弯刀从桥梁上冲了上去!
与刚才的长矛兵不同,当他们在矮墙上探出身体时,用手中的弯刀横扫了一下,这一次,他们的策略稍微奏效了,少年兵中有的长矛被弯刀扫中了,但当一百名少年兵的长矛同时向左上方刺出时,当中一两个被扫中无关大局,这一次,所有在矮墙上探出身体的大盾兵依旧无一例外全部被刺杀!
像这样的攻击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考验的就是双方的耐心和胆气,若还是在以前,都是捉对厮杀的话,这样的战斗恐怕要进行很长时间才能告一段落,但在孙秀荣的训练下,他的少年兵在两个照面就将敌人击退了!
见到这一幕后,不光是孙秀荣,所有的少年兵都长舒了一口气,矮墙外没有来得及冒头的粟特兵也退了回去,每面矮墙后面是两百人,一个照面之下就有大约一半人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人自然心胆俱裂,没有任何理由再坚持下去,因为率先冒头的肯定都是勇悍之辈,他们都不行,遑论其他?
孙秀荣又下达了命令。
他将守在矮墙后面的士兵中原本属于耿思都中营的人重新汇聚起来了,每一面五十人,人手一把单弓弩,而前面手拿长矛的士兵第一排则变成了八十人,第二排七十人。
他顾虑的是,当地人第一拨攻击失败后,肯定不会再傻乎乎地凑上来实施第二拨同样的攻击,肯定会有新花样的,而在当下这个世界,所谓的新花样,无非是两样。
其一,改变平均用兵的方法,将最为勇悍的士兵集中在某一侧实施重点攻击,这个法子对于孙秀荣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当击退第一拨进攻之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在这种高度机械化、同一化的刺击下,饶是你有再高的武艺也白搭。
其二,用弓箭的抛射对进攻士兵进行掩护,孙秀荣估计敌人会面用这一招,便有了重新将中营汇聚起来以便快速应对的命令。
但事情却不是孙秀荣所想像的那样,敌人依旧派出了第二拨攻击部队,与第一拨一样,很快就铩羽而归,然后是第三拨,结果同样如此。
看来,敌人的将领根本没有将粟特兵的性命放在心上,第一拨逃回去的粟特兵的讯息也没有完全反应到突骑施人将领的耳朵里。
在他们的眼里,粟特人孱弱、怯战才是主要原因。
从外面己方阵地抵近到矮墙附近,加上攻击、不敌、败退,每一波进攻大约需要小半个时辰,三次进攻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这倒是都摩度没有想到的。
这下他的眼睛有些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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